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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拦身抱起笨重的她,快速地往汽车停放处奔去,慌慌张张地把她置于后座后,他还不忘在她耳畔安慰她:

  “尽量深呼吸,来,深呼吸一次给我看看,对,就这样,好点了没?”

  而驾车的同时,他还不忘透过照后镜教她减轻阵痛的方法。

  一路上没有受到一点耽搁,来到医院大门后她立即被推往待产室待产。在待产室里,他紧张不已地握住她因疼痛而冰冷的小手,试图将自个儿炽热的体温传递给她。

  时候到了!当朱静容躺在床上第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的念头便是如此。她几乎难过到想痛哭,但她不能,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无论如何她也要坚持一个人走到底,而她更相信唯有与他分开,她才能永远保住他在自己心中完美的形象,更不要他美好的形象到头来像她父亲一般丑陋无比。

  “你先回去休息吧!”她吃力地对他说。“医生说第一胎总会比较久。”

  “我不累,我要陪你到最后。”他意志坚决地说。

  “你还是先回去休息把!待在这儿只会碍手碍脚。”

  他靠在病床旁,握住她的手。“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是我最后陪你的时候。”

  “这表示我们也该做个了断,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们也可以不要断呀!这个决定全在你一念之间。”他匆忙地由口袋中取出一只小方盒,里头是一颗耀眼的蓝晶钻石。“再嫁我一次。”

  朱静容拒绝伸出手,别过脸不去看他焦急的眼神。“你又何必这么做?你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你还是回去吧!孩子我一定会为你安全生下。”

  “我不回去,只要我觉得值得、觉得不累就好,为了你,所有的辛苦劳累又算什么?”他抓着自己凌乱的头发,怕把她逼急了只会让她更加痛苦。“若可以,我恨不得代替你生孩子。”

  “准爸爸的心态。”她若有所思地摸着他的头,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原来幸福也是唾手可得。但她真的有勇气伸手去抓住这唾手可得的幸福吗?她不知道,甚至觉得这次与他分开就真的再也没见面的机会了。

  短暂的美丽时光还是留在心中最美,若执意要坚持到最后,恐怕再美的东西怎么也美不起来。

  “答应我,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回到我身边。”

  “我答应你,我一定给你一个继承人。”她避而不谈他先前的承诺,给的承诺却不是他真正想要的那一个。他的话让她难过得想掉眼泪,难道他还不死心吗?孩子一生,他们之间再也没瓜葛。他对她的好她会永远铭记于心中,偶尔无助时拿出来细细回想。

  “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安然无事回到我身旁陪我!”康政伦气急败坏地朝她大吼,都什么时候了,难道她还不了解他的心意吗?

  “这不是我该给的承诺。”

  当康政伦还想再说什么时,一个护士戴着手套走到床沿,“这位先生很对不起,我要替病人做检查,请你离开。”

  康政伦带着绝望的神情颓然地走出病房,最后一次说服她的机会已然失去,他清楚知道他将永远失去她了。

  一会儿之后,朱静容便被推入产房。终于在历经数十个小时磨人的阵痛及生死攸关的生产过程后,她为康政伦生下一名白净的女儿。

  当医生抱起她的女儿给她看时,她眼眶含泪地断然拒绝。一个不会属于她的孩子,抱过了只会留下多余的想念。

  * * * * * *

  这天一大清早,朱静容便开始大力出院的事宜,起了个大早是为了故意错开康政伦来办理出院的时间。

  将行李整理妥当后,她顺道向护士要了一面镜子及一把剪刀。

  看着镜中的自己,朱静容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一股惆怅。

  六年了,没想到待在康政伦身边做个见不得人的情妇也匆匆过了六年。六年来,她无怨无悔地把女人最美的一段时光全给了他,他囚禁了她六年,而今她就将要走出这个困住她多年的牢笼。

  说高兴,她不觉得自己心中有这样的感觉;说难过,她又觉得逃脱他的箝制后,世界变得分外宽广,然而却也因为自由的世界太过宽阔,反而让她不知该何去何从。世界何其大,而哪里是她的栖身之处?

  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她再也厘不清了。她想守在康政伦身边,却又害怕到头来他会和自己的亲人一样背叛她,纷扰的心情弄得她十分狼狈,更因为不知所措,于是她选择让时间和空间来沉淀他们之间的感情。

  这或许是一种逃避的行为,就像鸵鸟遇到敌人时不敢面对问题,以为把头埋于沙坑中,在自己看不见敌人的同时,别人也无法伤害到它,但至少这是它目前认为最好的抉择。

  她也不是不想留在他身边,而是因为曾经被背叛过,说什么也无发再轻易去相信任何一个人。

  他待她的好她不是没感受到,既然他给她的感觉是如此美好,如此令她感到眷恋,就如同黄昏时橘红的夕阳那么美。既是如此,何不把这份美好的感受永远存放心中,在夜深人静时拿出来细细回味呢?至少这样的幸福还可以自欺欺人的说服自己从没遗憾过,这样的感觉不也是人生中的一种美丽。

  朱静容甩甩头,命令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令人烦忧的事,眼前她的世界是一片光明璀璨,不再有负担、不再有牵挂,这是她活了二十几年来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为自己而活的日子竟是如此轻松自在。

  望着镜中不再青涩的自己,乌黑柔顺的长发披在肩头,像一道瀑布流泻而下。

  她拾起桌上的梳子缓慢细心地梳着长发,每次由上往下梳到发尾时,她总以为康政伦就在她身边,不是凝神专注地看着她梳理自己的长发。就是接替未完的动作,然后在每一撮发稍上献上一个疼爱的吻。可惜这样温馨的画面即将随着她执意离开而成了回忆,只能在午夜梦回时从记忆里拿出来思念。

  很快的,朱静容将长发自颈下束起发圈,然后自发圈下开始结起辫子来。每结一次,总会掉下数滴眼泪,当她将长发全部结完后,再也止不住那决堤的泪水,任由它们自苍白的脸庞悄然滑过,沾湿了衣衫,更是将脆弱的一颗心一点一滴慢慢地侵蚀成千疮百孔。

  凝视绑好的鞭子,朱静容拿起尖刀,毅然决然闭上眼,将剪刀朝着发圈上方一刀剪过……

  长发为君留,君不在,发又何须在?该还君,莫强留,留来留去只会留成愁。

  长发是当初康政伦要她为他而蓄长的,既是属于他的,在她拒绝接受他的爱的同时,她更是没理由留下。

  属于他的东西,她不想带走,更没资格带走。

  第十章

  离开你 是傻是对是错

  是看破 是软弱

  这结果 是爱是恨 或者是什么

  如果是种解脱 怎么会还有眷恋在我心窝

  那么爱你 为什么

  词/李宗盛

  收音机里传来一名男歌手的歌声,这首歌就好像专门为朱静容量身订作的,每一个字、每一段话都完完全全地道中她的心声。

  诚如歌词中所传达的意思,当时执意要离开康政伦,现在她怎么也分不清是什么样的一个情绪让她在当时毅然定下了这个决定。

  自离开至今已过了半年,这半年来,她过得漫不经心,对任何事也都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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