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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长大的人,居然不曾见识整段东海岸之美,是会被人笑的,所以我将带你出游列为本年度寒假的大事。”

  我无言了,只觉得他既温柔又残忍。

  “意同?”

  “你打算带我看多远的海?”

  “由你决定。”

  这话倒是新鲜,真的把我给逗笑了。

  她当然晓得我在笑什么。“嘿,我有这么霸道吗?凡事都自己一把捉,独断独决?”

  “还是由你决定吧,你是识途老马。”我晓得他甚至有半夜睡不着,跑到杉原独坐一夜的纪录。

  “明天早上六点?五点?”

  “四点。”

  “四点?!”

  “好吧,我五点出门,五点半到你家门口。”

  和他有约,他真以为我会睡得好?能睡得着就不错了。“一言为定。”

  虽然说好是隔天,但因为妈妈的坚持,我还是将约延后一天。

  其实妈妈对慕觉的印象始终停留在他品学兼优的表现上,如今再加上自己的儿子也考上同一所学校,对慕觉简直就有些毫无理由的偏心。

  可是因为我们没跟任何人说就上山去,害得先回市内的同学们遍寻不着,连带着让妈妈在万家灯火当中,也跟着紧张了一小时左右,所以隔天就跟我呕起气来。

  为了讨她欢心,除了早上陪她去看了外婆以外,下午还卯起劲来大扫除,就在我正抱着一床大棉被,要收回屋里去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

  “我也正在帮外公家大扫除,跷班出来的,来,给你一封信。”

  我收下了信,无言的笑了,他总是这样,喜欢自己送信,如同半年前的暑假,台风过后,他穿着雨衣,骑过满布落叶残枝的路到我家来,对着一脸讶异的我,只笑一笑说:

  “邮差不送信,只好我自己送来,来,给你一封信。”

  等我放下棉被,走出来送他时,刚好与被他哄得眉飞眼笑的妈妈错身,便拿眼神询问他。

  “明天早上见,我会先打电话进来。”

  五点不到,我已经起床漱洗穿戴完毕,站在被我按掉响铃装置的电话前等候,一看红色灯号亮起,就按下通话钮。

  “你在哪?”

  “在你家附近杂货店,有首歌真好,快出来听听。”

  在晨曦当中乍见他的身影,我想我已经清楚的知道这个人在我未来的生命中,将占有何等的分量了,只是……

  “早晨气温低,今天我们又都是沿着海岸线走,你穿得够暖吗?”

  “够了啦,走吧。”

  事后我回想,那日我丝毫不觉得冷,究竟是因为东海岸实在太美了,或是因为复杂的心思一团紊乱,伴随着焦躁的火热,还是因为他广阔的背部为我挡去了大半的风寒。

  我们掠过了最近的小野柳、杉原海边,第一站就到以白石绿水闻名的东河桥,一跨下摩托车,他就拿出热水瓶来倒了杯咖啡给我。

  “我知道你过午一喝茶或咖啡,晚上就会睡不着觉,但是现在喝,应该没关系吧?”

  “怎么连这都准备了?”

  他伸个懒腰,闭目微笑。“因为你是个生活上的白痴。”

  “嘿!”我不满意的抗议。

  “不是吗?曹阿姨怎么个疼你法,大家有目共睹。”

  “她母兼父职,加上弟弟又长年不在她的身旁,自然把所有的爱都摆在我身上了。”

  “我听到了“压力”两个字。”

  我倏然一惊,突然感到心慌,跟他出来是个好主意吗?只怕随着日渐深谈,会让我日渐倚赖他的了解,而一切其实都还在浑沌未明之中。

  “对了,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如果还不急着回台北,我妈想请你来家中吃顿饭。”

  “好训我一顿,说我害她前天晚上担足心事,以为我把你弄丢了。”

  “我还以为她昨天已经念过你了。”

  他说我妈没有念他,但骂他的人却不只一个。前天晚上送我回去后,人才进外公家门,几个朋友的电话便轮番打来,全是兴师问罪的,说他怎么可以一声不响就把我载走,快把到处打电话找女儿的我妈给急死了。

  “你人缘真好,有时我觉得,你就像大家的意同一样。”

  我把杯子交还给他,慢条斯理的说:“我听到了“埋怨”两个字喔。”并期待着他接下去应该还有的话。

  可是他却只笑着说:“我可以把机票延后一天,告诉阿姨,我明天晚上七点到,她是希望我可以跟你弟弟聊一聊吧。”

  “要跟两个台大人同桌,唉。”

  “怎么,你怕我们欺负你这个成大铁工厂的女工啊?”

  “什么铁工厂,我们可是企业界最喜欢延揽的人才,你不晓得吗?至少忠诚度比你们高多了。”

  “是、是、是,”他一迭声的应我:“但工业、企业界想延揽的,有包括文学院的稀有品种吗?”

  他难得展现的轻松面,让我一时为之失神,只好顺着他的话尾说:“我现在不跟你抬杠,反正明晚自有你的准学弟陪你抬个够。走吧,接下来你要带我到哪里?”

  那一天我们越过县界,远征到长虹桥,然后折回成功吃午餐,再到三仙台。

  东海岸线一路上,一边是海,一边是山,海水清澈明朗,蓝得恰到好处,山则层次分明,细腻雅致,配上山岚云雾,实在像极了山水画。

  除了海水以外,三仙台的石头、岩礁也都很美,就是那座号称为方便通连海中小岛而建,桥栏漆成红色,堪称彻底破坏自然景观的绵长水泥拱桥,看得我满心烦躁。

  慕觉似乎也感觉到了,便转移话题说:“意同,放假前你不是寄给我一本罗兰写的《绿色小屋》?”

  “嗯,你喜欢吗?”

  “我在想以后家就漆成浅绿色,那是家的颜色,罗兰一定先有这种了悟,才会把书名定为《绿色小屋》,来,我捡一些绿色的石头给你。”

  “我记得去年暑假我们办活动期间,你曾经请两天假陪朋友来东海岸玩,结果摔伤了,在哪里摔的?”

  “你当然记得了,坦白说,那一晚接到你说要向我借十五分钟诉苦的电话的时候,我是有点惊讶,又有点暗喜在心的。”

  “什么?”这件事我倒是首次听说。

  “我想:好啊,这个小姐原来也有脆弱的时候。”

  “废话。”我仰头给了他一个白眼。“原来当时你刻意过去我家,是想进一步看我出丑,觉得光听可怜的声音还不够,是不是?”

  可是那晚他一进我家客厅,就先向我致歉,说他急着过来,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换衣服;其实,我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短裤,只看到他全身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擦伤,等迎上我焦灼的询问眼神,他才告诉我是当天带朋友出游时摔的。

  “在成功附近。”他笑着回答了我先前的问题。

  “谁摔得重?”

  “应该是我,因为做紧急处理时,他只包了一百块,我可是包了两百块呢!”

  “第一次听到人家这样形容伤势。”我捧起石头要他挑,他挑了两个,我顺手就把其他的都扔掉。

  “为什么?”

  “我只要最喜欢的。”我故意省略掉一个“你”字,其实,我只要他最喜欢的两颗石头。“走吧。”

  “如果现在有人落海,我跳下去救他,一定反身大喊:“意同,我没有遗言”。”

  “哦?你今天真的玩得这么开心。”

  “是啊,能够在朋友面前毫无顾忌的诉说自己的一切想法,我真的觉得很畅快。”

  他其实说得流畅而自然,可是我仍然被朋友那两个字给得罪了,而随之而起的懊恼,更是弄得我心烦气躁:我又有什么立场来烦躁呢?他说的全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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