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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这样不对,但载皓却己身不由己的揖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来了,留 个纪念。”

  本已欣然转身的她,闻言却又半侧过身来问:“纪念什么?”

  迎上那对灵动光彩的眸子,载皓由衷的说:“纪念今晚的良辰美景,以及红粉佳人 。”

  她脸庞微红,双眼似乎更亮了,但在无言对视一阵之后,终究转身飘然离去,让怅 然独立的载皓不禁发出一声悠悠长叹。

  第二章

  光绪二十八年立秋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啊?”

  贺邑尘凑巧书到最后一笔,这时索性收势把笔架好,然后应声说:“宝善,我在里 间书室。”

  “又在书室里了,你不是才说今天不画画的吗?”身形娇小的宝善一边往里走,一 边嘀咕道:“老爷说今日立秋,大伙儿照例都该休息一天,什么事也不做。”

  邑尘早已离了书桌起身笑问:“你又在叨念什么了?年纪轻轻,却比我娘管我还管 得紧,宝善啊,我看你赶明儿个嫁人之后,丈夫嫌不嫌你啰唆。”

  “他敢;”宝善叉起腰来,一副已在“相夫”的样子。“如果他胆敢嫌我唠叨,我 就回老爷太太这里来,非得他低下头来求情,否则说什么也不跟他回去。”

  邑尘闻言失笑道:“瞧你说得煞有介事的模样,老天,你小我四岁,今年才十七耶 ,哪儿学来这么一套驭夫术?”

  “跟厨房里的大娘学的啊,你没看元叔被她教得有多乖。”宝善这才想起什么似的 低呼一声,接着便拉起邑尘的手,急急忙忙的往外间走。

  “宝善,你干嘛这样揣着我,走慢点不行吗?”邑尘又好气又好笑的问道。

  宝善是十几年前江南闹水患时,被爹爹和元叔一起抢救回来的孤女,可怜当时才不 过六岁的她,便已被洪水夺走了包括爷爷、父母、兄弟在内的一家九日亲人,宝善还是 靠她娘高高举着,才得以被元叔拉上来的,从那时开始,她便一直陪在十岁的邑尘身旁 ,名为丫鬟,其实贺家上上下下早就依照惯例,把她跟府内其他仆佣一样当成自家人着 得了。

  “不行,你瞧,这全是我们俩的工作呢。”宝善直把邑尘拖到正间后才放手,并指 着圆桌上的竹筛说。

  “是揪叶啊?”邑尘走近一着,欢喜的嚷道:“谁去摘的?”

  “两位小少爷嘛,天还没亮就起来摘了,太太与我一起洗净之后,我马上就拿了过 来;小姐,你看我们今年要剪哪些花样比较好?大娘她们都在等着你施展手艺哩。”

  楸树属大戟科落叶乔木,干茎直耸可爱,图形或椭圆卵形的叶子奇大,前端尖,有 时还会长出三尖或五尖者,叶嫩时遍骷赤红,老后则唯柄仍保持红色,据传早在唐朝之 时,便有在立秋这天把楸叶剪成花样,让妇女儿童插戴发上或鬓边的习俗。

  其实每年今日,清晨满街便皆闻卖楸叶声,但贺家人口不多,邑尘母亲总喜欢趁节 庆时动员全家,热闹应景,而打从三年前她无意中帮母亲剪出新奇的花样开始,这项工 作便正式移交至她手里。

  “宝善,”邑尘先坐下来后方说:“咱们明眼人前不打暗语,写字作画我行,真要 论起这些女红手艺啊,我可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半调子了,前几年那些花样,我不过胜在 新奇,你剪的才是道地的精妙绝伦,所以呢,”她把已被自己赞得满颊通红的侍女拉到 身旁坐走道:“还是请你这位大师先动手吧。”

  “可是小姐……”宝善分明已拿起剪刀,却犹自怕抢了小姐风头似的踌躇着。

  “别可是不可是的了,立秋的习俗又不光只有戴楸叶这一项,你瞧你自己不也已经 帮我把红豆汤给端来了,我看我还是先吃了它再说。”

  “小姐,”宝善一边俐落的剪出第一朵花来,一边提醒已开始咀嚼红豆的邑尘说: “你可别吃太多,万一再患胃气胀,晚上那顿“贴秋膘”你就无福消受了。”

  “是,剪花大师,吃过丰盛的晚餐后,爹一定又会照往例用秤秤我们每个人的体重 ,好跟立夏时秤过的重量比较一下,谁要是突然变得过轻或过重,准逃不过他一场好训 ,我才不敢因小失大,因为食吃红豆汤而误了大娘的贴秋膘大宴哩。”

  宝善听她这么一说,脑中立时浮现老爷每年立夏、立秋两次秤人时的慎重,不禁与 邑尘一起笑开来。

  ※Angelibrary.com※※

  当天晚上秤过体重,算是做完一切立秋这日该做的应景事后,邑尘才回到房里,便 在桌上发现了一份令她欣喜不已的礼物。

  “娘,”看过礼物内容后,她又急急忙忙奔至母亲的居处嚷道:“娘;”

  “邑尘,娘在房里,你进来。”

  邑尘打进卧房,发现母亲正坐在梳妆镜前拆卸头饰,便急忙走上前去说:“娘,我 来帮您。”

  贺太太阮雪莲一边享受女儿的贴心伺候,一边问道:“桌上的东西你瞧见了?”

  “嗯,”邑尘对着镜中的母亲说:“是娘帮我收的?”

  “不,是巧要去关大门的阿元收到的,刚好那时你爹在忙着秤你们这几个孩子,我 便转到厨房去帮英嫂收拾剩菜,后来阿元拿进去给我,我才顺手送进你房里。”

  “谢谢娘。”

  “一大包的又厚又重,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是画西洋书的一些材料、工具和范本,除了颜料、画笔之外,还有些画布、木框 等,当然重啰。”邑尘拿起梳子,小心翼翼的帮母亲梳起一头光滑的青丝来。

  “又是韦家那孩子给你送来的?”

  “唔,顺心最懂得我要什么了,上回才不过在信里跟他提到除了国画之外,我还想 尝试一下西画,他马上就帮我寄了这么一大包画具和材料来,真够朋友。”

  雪莲挑了挑眉毛,先优优闲闲的说一句:“我着韦顺心这个名字啊,根本就是天生 为顺你的心而取,”然后才正色道:“他对你,真的只有朋友之意?”

  “娘……”这个问题是邑尘一向避免去想的,此刻突然被母亲问起,当然又想打马 虎眼,企图曚混过去了。

  但这次雪莲似乎也执意要问个究竟来,便回身握住了女儿一双手说:“你今年都二 十一了,就算谈婚事也不嫌过早,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而且你爹与我向来开明,所以 我想你该不会用一般女孩惯于搪塞的娇羞借口来应付娘吧?”

  “当然不会啰,”邑尘马上顺着母亲的话尾应承道:“我打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 ,便晓得自己有对与众不同的爹娘,在我们家别说是弟弟们跟我了,就算是宝善他们, 有什么心事也都可以直接跟爹娘倾诉讨论的。”

  “丫头,少拍马屁了,娘在问你呢,你跟顺心那个孩子,到底有没有个计较呢?”

  “什么计较嘛,”邑尘笑道:“又不是打算盘做生意;我们是朋友,很好很好的那 种朋友。”

  “邑尘;”雪莲还会不了解女儿耍赖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好吗?为了在今晚得着一个 较为确切的结果,她也不得不展现出罕见的坚持。

  邑尘也知今日惯技难以得逞,只好老老实实的说:“上回顺心返国度暑假时,是跟 我提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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