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可以带自己脱离这十多年来的封闭地狱。
“我可以。”
“那就够了。”老婆婆伸出手指着前方,街道的一端有着温暖的光线,“回去吧,虽然依然是地狱,但是因为你的勇气跟承诺,它会比以往温暖许多。”
女孩正想继续追问细节,那个骑士是谁?血的象征又是什么意思?一回头却只剩下她一个人。哪里来的老婆婆?
在没得选择的状况下,她向那温暖的光源走去。
没得选。
自她懂事起,没有一件事情可以让她有选择权,她习惯了。就连自己的生与死,她也丝毫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
生在涂家,长在涂家,连将来要不要死在涂家以外的地方,她都没得选。
光源扩张,将她缓缓包围,她闭上眼睛。
一张开眼,就看见了有个发亮的人影坐在落地窗边,面向窗外,手上拿着一本书正在阅读。
那轮廓跟相貌……水晶球里的火焰战神?!
涂深深因为吃惊而清醒了。
天气很好,修复好的花圃跟落地窗在艳阳的照射下,让练琴室温暖又明亮。
她睡多久了?窝在沙发上看著书,竟然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而且……
那二十岁时发高烧所作的梦又重演一次。
她坐起身子来,窸窣的声响惹得窗边的人回过头来。
“醒了啊?你打呼的声音还真大咧。”
莫子尉依然是一脸胡渣,让涂深深看了生厌,但是……似乎并不像一开始那么让她讨厌了。
见涂深深跟以往一样没反应,莫子尉只是笑笑,继续埋回书本里。
花圃事件过后,莫子尉第二天依然坚持包着手上工,不管别人怎么劝他休息都没有用。
“我以前挨了子弹还不是一样上搏击跟射击训练?该做的还是要做,我可不想当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的病猫!”
“你现在是半残废耶!右手根本不能乱动,怎么保护小姐?”阿庆苦口婆心的劝他。
“去你妈的什么半残废?”莫子尉突然左手一抽就掏出枪来,而且还马上就上了膛,指在阿庆的脑袋边,“再说一次。”
“哈哈……哈……老大别这样。我……我开玩笑的……”阿庆吓得不敢多啰嗦一句。
这些涂深深都看见了,她皱了皱眉头,转身悄悄离开,以免被发现。
你撑不了一个月的,莫子尉。只要我继续这样对待你。
你会跟那些保镖一样,终究会受不了我的冷漠,不管你有多么耐得住疼痛,对我多么不以为然。
这么多个保镖来来去去,她只看见他们被她冷漠对待后,夹尾离去,甚至走向父亲的枪口下。
骑士?只是神话,只是梦境。
但是这个跟她梦境中的骑士如此相似的男人,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味,即使她努力的让自己比以往更加冷淡、更加地忽视他。他却只是笑笑,看自己的书,仿佛她只是一个孩子,予以包容就好。
这样下来竟然也过了二个多月。
不,她不是孩子,很久以前她就丧失了当孩子的权利,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为什么他的包容力会变得这么好?莫子尉自己也感到讶异。
一直以来他对这位涂家大小姐保持着不屑的态度,早在第一晚后,他就抱定了能撑过一天就是一天,直到自己终于要发疯为止。
但是他受伤的那一天却看见了涂深深人性的一面,那样慌张失措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天性冷血的人。她像是这辈子都没有看过血光,连找个止血点都如此的生疏,甚至他还要担心她会不会因为见血而昏厥。
医生赶来为他处理伤口时,他看见偷偷躲在门外看着自己的涂深深,眉头深锁,出现了一点点……好吧,他宁愿想成那是愧疚,而不会是幸灾乐祸。
更有趣的是,当医生活生生的不打麻药,就为莫子尉的伤口缝上几十针,他咬紧牙关不出声的时候,瞥见涂深深正在绞紧她自己的裙摆一脸痛苦貌。
他都看见了。
其实也是个普通不过的女孩子。莫子尉心想,涂深深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天真跟单纯,他都一一看见了。但是为什么……她要刻意武装自己?
这样看见伤口就会大呼小叫的女孩子,怎么可能狠的下心把一个人活生生的装进水泥桶?
所谓“断人后路”的话语,似乎只是在警告他什么事情吧?
好吧,心领了。莫子尉在心里悄悄的对涂深深扩大了包容。
这样的包容扩大到涂深深不管有多冷漠,莫子尉依然一意孤行的对她说话,比如“早!今天天气不错”、“唉呀!向日葵长虫啦!”、“换张唱片吧,都要听到长茧了。”、“晚安,明天见。”这一类的家常话。
冰山外表依然硬如磐石,但是涂深深自己很清楚,再不把莫子尉赶走,她、她怕……
她怕等到莫子尉还是要离开的那一天,她会比现在更寂寞。
莫子尉是唯一一个甘于当空气的人,他也遵守约定与她保持一公尺以上的距离,却不像其他的保镖只是像根电线杆似的一天到晚杵着,他会拉张椅子,在涂深深视线所及的地方看自己的书,或是偶尔想到了就会去浇花、除虫。
有时莫子尉会突如其来的告诉她,刚刚在书本里读到的内容,然后开始自问自答起来。最后总是会加上一句:“啊,这你一定都懂的,你这么聪明优秀。”
不,我不尽然是如此啊……我也有不懂的事情。
涂深深想开口,她有点忍不住,但是一想到那血光,她就忍耐下来了。
似乎还是一厢情愿的状况,但是……有点不一样了。
莫子尉也发现这一点,他并非天性就是不懂得人情世故,涂深深的肢体语言、甚至是脸上的表情逐渐和缓,他都看在眼里。
虽然她还是几乎都不开尊口。
头一遭,莫子尉想要试验自己对女人的耐性可以到什么地步,以往的女人对他都是死缠烂打、非要一个交代。但是当下的女孩却反而用尽种种的冷淡姿态,死命的要将他排拒在外。
他知道自己的动作、言语,涂深深都开始放在心上了。
当他随口说说想听听久闻的舒伯特的巨著“鳟鱼”,过了一两个小时,涂深深就会抚上键盘,弹起了这首曲目。
她不会当场让莫子尉了了心愿,总是拖延兑现。但是毕竟最后还是兑现了。
☆☆☆
就着午后的日光,莫子尉发现到越来越多这个女孩的可爱之处。
就让你死撑着面子吧,起码我知道我是不会发疯了。莫子尉如此的自我安慰着。
只是,太平的日子却是表面而已。
当莫子尉依照惯例梳洗好,到练琴室等待涂深深一起去共用早餐时,却发现涂胜永一脸愁容的坐在沙发上。
“涂先生?这么早?小姐还没下来……”
“她……她可能不下来吧……”涂胜永气若游丝。
“啊?怎么回事?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莫子尉担心起来,看着楼梯,心想着要不要上去探探。
怎么了……自己竟然这么担心她?莫子尉当下一惊。
“不,她没事。只是今天会来的客人,她不想见……”
见客?莫子尉倒是不知道今天涂家会有客人上门,而且是涂深深要见的客人?他还以为涂深深没朋友咧。
“怎样的客人?小姐的朋友?”
“是深深的未婚夫,人家大老远从印尼跑来,她却说不想见。”
未……未婚夫?!怎么他都没听说过这档子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