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知道……唉。我的确是幸运那么一点点……”
仲卿也认识“四宝”的那两位作家跟美编。胡玫瑰身兼“四宝”的文编,而且更是个享誉的笔风犀利女作家,周爱波更是个尽责的资深美编,每次要见到她们两位都必须要趁着她们的空档才可能成行。
日复一日的精神及劳力压榨下,胡玫瑰的身体日益孱弱,而周爱波更是因为工作量过大引发了肝病。
而此时“四宝”出版社却硬是赖了十几万的帐款让她们这两个小女人喝西北风。
“以现在的状况来说,她们跟‘四宝’对簿公堂是确定的事情了。”
汪景家语气沉了些。跟出版社打官司是一场硬仗,需要更大的时间跟精神,因为搜证并不容易。加上胡玫瑰跟周爱波是孤单奋战的两人组,“四宝”背后即使没有大金主,好歹也是“法人”的身份跟立场。这场仗,一开始就不公平。
“那也太辛苦了,拿不到钱还要花钱打官司,她们的生活也不好过……”仲卿一想起上次见到胡玫瑰时,她那虚弱的脸色当中却仍有着不认输的气魄。
“四宝那些家伙不出面解决,就准备接我存证信函呀,现在还要反过来诬赖我跟爱波欠款,不告他们还有什么天理呀!”胡玫瑰说这话的时候像是拿着大刀的关将军,气势勃发。
那时候的周爱波已经因为肝病爆发而住院了,所幸胡玫瑰手上还有几篇稿子赶完了,交给了汪景家打理、找几家好出版社发扬这些作品,让两个好朋友勉强日子还撑的下去。
“所以你现在也算是胡玫瑰的经纪人了吧?”她替胡玫瑰跟周爱波感到些微的庆幸。
“也不是这么说,现在是她最困难的时候,我算是义务帮忙,等到状况稳定后,以胡玫瑰的人脉、出版经验跟实力,她要走上经纪人这条路子也不坏。”汪景家又笑了,“她当经纪人也许会比我更强悍、更适合呢!”
“像我就不行。”仲卿对自己吐吐舌头。
“你呀?现在不必想太多,你先乖乖的压榨自己的创作力吧,你这人是不能分心的,一旦分了心去搞别的,可就什么都写不出来了。”
“我现在就快写不出东西了……”仲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微微的摇一下头。
“每个创作的人都会有瓶颈的,都会过去的。”汪景家温言安慰。
瓶颈……“人马座”也经历过瓶颈吧?他是怎么渡过的?现在的他又开始拾笔如行云流水了吗?
“你现在遇到的瓶颈是哪方面的?阅读的不广?深度不够?身体不舒服?还是只是……情绪不佳?”汪景家故意顿了顿最后一个原因,让仲卿的痒处被搔了那么一下。
“都有吧……”她的确是被敲到了一个点,却只是含混的带过。“每个作家都会经历过这样的过程吧,写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就只好先休息,像‘人马座’那样……”
“但是你所经历的不见得是其他作家会遇到的状况吧?”汪景家打着坏坏的主意,当天饭局结束他送徐宁华回家后,过没多久方牧廉带着一些酒跟小菜到他的住处,想当然他没有理由放过方牧廉。
结果就是,汪景家从头彻尾的亏了方牧廉一顿。
自向萍之后,他第一次见到好兄弟为了一个女人心烦意乱。而这个女人跟向萍一样的有着惊人的美貌,并且也文采洋溢,然而却少了向萍的那些深冗心机。
“每个人经历的过程当然会不一样啊……”仲卿发现了汪景家话里的企图跟暗示。不会吧?他知道了什么?后来她意识到这两个人本来就是无话不谈的哥儿们,难不成……
“你话中有话。”仲卿直接了当的摊开。
“若非你心中有话,怎会认为我话中有话呢?”汪景家跟她大玩起文字游戏来了。
“别跟我这样忽前忽后的,我没什么脑子了呀,你欺负我现在没什么逻辑能力喔?”仲卿开始了哀兵政策。
“是是是……”汪景家笑着回答,这两个人啊,都坚持过头又死要面子。“如果真没有什么心思写东西,就出去走走,或试看看你喜欢的书吧,或是……找人出来聊天啰。”
“晚一点如果风雨不大,我会出去走走吧……”仲卿望着窗外的台风雨,面无表情。
“别在台风天出去喔,太危险了。”汪景家提醒她。
傍晚的时候,仲卿还是穿起了简便的牛仔裤跟上衣、披上薄薄的风衣、戴上了帽子,虽然不足以阻挡大风大雨,但总比撑伞好多了。
台风天撑伞是没有用的,反而更麻烦。而已经在兴风作浪的烦乱心绪,就算把她关在屋子里也没法平息。
在街上闲逛,她不由自主的看着街上往来的计程车,台风天还是有许多的人出来跑车,只为了多抓点赚钱的机会。
他……也是吗?现在他会是在哪里呢?
她又重重的晃了一下头,此时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汪景家,下午才刚通过电话啊,怎么又打来,他傍晚跟出版商有约,怎么会有空打给她?她闪进了一家书店的骑楼下,接起电话。
“你在哪里?”汪景家一劈头就是急躁的声音。
“我?我在外面啊,正想去逛逛书店呢。”
“啊?你在书店?你快回家,快回家!”汪景家像是被狗咬了似的,怎么了?
“我才刚出来呀,风雨还不大,你不要担心啦。”她一边讲着电话一边进入书店。
书店的店员正在将杂志上架,看来是刚到的新一期杂志。
“不是,总之你先回家,回到家打电话给我。”汪景家不断的催促仲卿回家,越是这样,仲卿越要问出一个理由。
“干嘛啦,有话现在说啊,你装什么神秘……”话没说完,仲卿就撇见了店员正在上架的杂志上竟然有着让她脑充血的耸动标题。
“新生代美女作家孙仲卿,口味特殊,情郎竟是计程车司机?”
什么?!仲卿被这样的标题,还有那清楚不过的封面照片吓的说不出一句话来,电话另一边的汪景家依然紧张的叫她快回家。
“仲卿!你还在吗?喂?”听见仲卿话说到一半就没了下文,汪景家心里大叫不妙。
“我……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仲卿声音虚弱,她受到相当大的惊吓。
杂志上的封面照片的确是就是她自己,打扮则是跟汪景家一同饭局那天的衣着,那套红色洋装!有个男人搀扶她正要进入计程车前座。那个男人即使看不出长相……她还是认得出那轮廓!就是方牧廉!
怎么会有这种照片?她被跟踪?仲卿马上挂掉电话、关了机,急急的冲上前,抓起杂志,用力的撕开包裹的胶套。
“小姐,这书不能拆啊。”店员转过身来制止她,她依然翻开了杂志,不理会店员。
“那我买!”她大吼一声。
在店员及其他店内客人的注视下,仲卿抖着手阅读杂志的内容。不到三十秒,仲卿苍白着嘴唇掏出钱胡乱的付了帐,在书店内一些已经发现她是谁的陌生人耳语中,拉下帽缘狼狈的离开书店。
街道上的风雨比刚才大了许多,仲卿抓着今天刚出炉的最新一期《机会杂志》失神的站在街边淋着雨,却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天塌了也好,与其被这样恶搞,她宁愿这样被突来的雷电劈死在路边。
杂志的主编辑是尤芳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