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是,是她自己的信心动摇了。
或许,她也是累了,累得去和每个人争执她是个男人,她真的累了。
所以,她聪明地换了话题:“你和展获的婚事如何?”
瑶郡主喜孜孜地说:“父王勉为其难地点头了,不过母妃难过得病倒了,她不能释怀展郎的出身。”
“迟早她会接受的!”上官翎替她高兴:“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这个月底,你可一定要来!”
“怎能少了我这个大媒人?”上官翎忽然凑近她,极秘密地问说:“有没有大娘的下落?”“她人在洛阳王府!”郡主透露了惊人的消息。
“王爷囚禁了她?”
“你一定不敢相信,”郡主笑了笑说:“父王对她奉若上宾,安排她住进最好的厢房,极意殷勤!”
“怎么可能?”
“父王就是知道我和展郎的婚事是她做主的,才没怪罪展郎。迫不得已,才成全我们的婚事。”瑶郡主愈说愈奇,“父王更答应她不再去为难伏牛山的兄弟。”
“大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父王不肯说,我也不敢问。”瑶郡主耸了耸肩,“不过,你可以放心,只要孤雁近期不回到洛阳,他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王爷不是答应不追究了?”
“父王的意思是不主动派人马去追捕他们,但孤雁他们毕竟犯了王法,回到洛阳,被衙门的人撞见,一定得治罪的。”
上官翎一听,心情立刻跌到谷底,顿时觉得盼他出现错,不盼他出现难。
瑶郡主看透她的心思,拉了她的手安慰说:“你们一定会再见的,只要等这阵风头过后……”
“你不怕你的展郎吃醋?”她苦笑,摇着她牵自己的手。
“他感谢你都还来不及,”瑶郡主吐出了肺腑之言,“他说他一定要尽力还你这个人情。”“郡主,恭喜你了。”
孤雁,这时你又是在做些什么?
**********
这一天,终日没劲懒洋洋的上官翎突然心血来潮,翻出郡主送的那件胡裳在铜镜前试穿。
然后,她不由自主地褪下男装,改换女装。
她开始努力回想,她身旁的女人是如何妆扮自己,发式是如何,她的内心扬起了强烈模仿,有样学样的欲望。
就在她打算尝试改变自己十七年的马尾装扮时,门外头传来令她心惊胆跳的声音。
“小玉,四少爷人呢?”范倩倩扬声问着。
“夫人,少爷人在房内。”
“大白天的干嘛紧闭房门?”说完,范倩倩就打算登堂入室,“翎儿,娘来看你了。”
上官翎被吓得从铜镜前一跃而起,心慌意乱地奔上床躺好,用大床棉被覆住自己一身女装的模样。
“翎儿,怎么大白天就赖在床上?”范倩倩虽勉力打起精神,但神情仍有遮掩不住的落寞失落。
“我病了!”好一个屡试不爽的烂借口。
“是不是因为洛阳王爷退婚的事让你受打击?”范倩倩心有戚戚焉地安慰道:“翎儿,看开点,这不是你不好,天涯何处无芳草,赶明儿,娘再替你物色一个条件更好的媳妇。”
上官翎顿时觉得啼笑皆非,只能痴痴呆呆地望向娘亲意犹未尽,滔滔不绝的脸庞。
“翎儿,你还是不能释怀啊?”范倩倩忐忑不安地觑了她一眼,想把她的真心真意看透似的。
上官翎别过脸去,空茫地望了天花板一眼,微微苦笑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范倩倩是一头雾水。
“说了你也不会懂的!”上官翎叹了一口气。
“好这孩子怎么突然胡言乱语起来,”范倩倩极不服气地嚷说:“我有什么不懂?”
“没什么啦!”上官翎只好带开话题,反正范倩倩是不可能体会她的“儿子”的心态正在微妙变化的事实。
上官翎再也不能百分之百肯定自己是个男人,在她的内心潜伏了回复女人面貌的渴望。
“对了,家里近来进了几个新丫环,你要不要挑一个差遣?”范倩倩倒是兴致勃勃。
“有小玉就够了。”她意兴阑珊。
“看看再决定!”范倩倩想让她回复活力。
“好吧,叫她们进来给我瞧瞧。”她知道她娘在兴头上,推拒只是白费力气。
“都进来!”范倩倩向外头招手。
一群衣着大同小异的丫环就鱼贯进了上官翎的房间,身高彷若,只有最后一个鹤立鸡群,硬是比其它人高出一个头来。
上官翎原以为自己眼花了,伸手揉了揉眼,那个高人一等的丫环真的在对自己笑,她有一双温煦动人的眼睛。
上官翎的本能反应是从床榻之上翻身而起,直奔进他的怀中。但是,她的最后一丝理智提醒她,包裹她身子的是女装,如果她不想吓坏范倩倩,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翎儿,有没有中意的?”
“我要那个高个儿。”
“为什么?她看起来不够伶俐。”
“我就只要她!”她的脑袋无法思考,因为里头只剩快乐的泡泡。
“好吧,就随你。”
“娘,我觉得爹好像在找你?”上官翎信口胡编着。
“你有顺风耳不成?”
“我最近的直觉很准!”她用着坚定的眼神。
“是吗?”范倩倩半信半疑地准备离开。
除了上官翎挑中的高大丫环外,范倩倩带走了其它闲杂人等。
“小玉,你还楞在那里做什么?出去出去。”
“是的,少爷!”小玉只好识趣地退下。
终于,她的房间只剩下他和她了。
不过,奇怪的是,两个人都呆立在原地,对峙互望着,没有来个久别重逢后的激动相拥。
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别扭,他们两人都在等对方先有所表示,然后再跟进。
有人说,近乡情怯,他们彼此怕的是,久别情变,怀疑对方对自己的感觉变淡了。
好不容易,孤雁终于鼓起最大的勇气,对着上官翎张开双臂,等着她的来归。
近乎在同时,上官翎抛开所有的迟疑不安,从床上一跃而起,直扑进他的怀中。
相拥的味道,一如最初,没变,丝毫未变。
“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孤雁的笑声有深情也有苦涩。
“我也是!”她难以自禁地在他的拥抱中钻动,想要更真实的感觉出他的真实存在。
“过得好吗?”
“不好,不好!”她撒娇地说。
“我也不好捱。”他把她略微推开,好端详她。
“不对,不对,孤雁你快走。”上官翎蓦然心惊地推开他,“洛阳对你还是危险之境,你还是洛阳知府下令追捕的逃犯。”
“我也在找一个逃犯。”他圈住她的双臂,不让她挣脱。
“谁?”她一头雾水。
“你,上官翎,自从三个月前逃离我的身边,就没再见过。”
上官翎先是愣得傻笑,后却气急败坏地跺脚说:“这节骨眼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不想我?”他一把勾住她的颈项,把她拉近自己。
“我想你……”她突然情难自禁地捶他说:“你明知道我想你,还这么久才来找人家……”他伸手拭去她说来就来,扑簌簌落下的泪水,怜惜地说:“我不是来了?”
“害我等了这么久,”她根本存心蛮横,不想讲理,尽情埋怨着,“再也不理你了!”
“喂,你既要我来,为什么一见我又叫我快走?”他故意逗她,寻她语病。
“你……”她佯怒别过身子,心里头却狂喜万分,完全沉浸在和他重逢的喜悦中。
“我来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