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哥的意思是?」虽是问句,但他心中已有腹案。
清儒轻啜一口茶,「如你所想,咱们又该上路了。」
绍寒起身,颇为不满地埋怨道:「真可惜,人家还满喜欢待在古府的呢!」
清儒凝望他,一时无语。
如今江湖动荡、百姓不安,以锄强扶弱为己任的他们又怎能过度眷恋安逸的家居生活?
「大哥,那你的小徒弟怎么办?」
雪娃?对啊,他现在可是人家的师父呢!昨天才被尊以师礼,怕日后也没机缘能教她一招半式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前途凶险,实在不宜带她上路。
「别跟她说我们要离开的事。此去餐风宿露,她是千金之躯,不好带她上路。」
「嗯,小弟就遵照大哥的意思。」绍寒瞅着他,一副看好戏的语调戏谑道:「话说回来,大哥对雪娃还真照顾呢!」
「这是当然。」清儒一派坦率,「因为她是世伯之女。」
「然后呢?」相较清儒的坦荡,绍寒却是张大双眼,脸上明摆着两大字──「不信」。
清儒斜睨他一眼,「寒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道理你不该不知。」
什么啊,这跟雪娃有什么关系?绍寒不解的点头。
「想必你日子过得太安逸,已与街坊那些三姑六婆成为莫逆之交了吧?」
绍寒偏着头想了一会儿,这才不甘心的嚷嚷:「大哥,你居然拐弯抹角骂我爱嚼舌根!」他促狭的学孩童语气闹着说:「既然你认为我是这种人,那好,我现在就去跟雪娃说我们即将远行的事!」
「寒弟。」清儒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这小子怎么爱玩爱闹的个性从没变过一丝一毫?
绍寒转身作势欲往竹园的方向去;哪知一转身就瞧见雪娃那张独一无二的「大笑脸」,害他惊得以高八度的嗓音发问:「雪娃,妳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来没多久。」
清儒不安的又问:「妳有听到什么吗?」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听到。」圆眸轻转,自是一番娇俏纯真模样。
幸好。清儒总算放下心,要不,依这些天的观察,她还真有可能会想尽各种方法与他们同行。
「喂,师父,回神啊!」雪娃伸出五指在清儒面前晃啊晃。「别忘了,你要教我练武。」
想想不知何年何月能再相见,凭她好打抱不平的侠义仁心看来,学习武功倒也是刻不容缓之事。
清儒应允,当下教了雪娃数招太极拳中以柔克刚、以力使力的招式。
两人合练了一个时辰后,雪娃竟大言不惭的要求绍寒当坏人,与她来场公平决斗。
「看我的西瓜拳。」
「什么西瓜拳?」
「喂,哪有打架打到一半还问招式名称的啊?」
「说一下啦!」
「好吧,怕你死得不明不白,我就好心告诉你,太极拳中不是有画圆切半推向左右各一吗?这不就像是在分西瓜,一半给你、一半给我吗?」
「啥?哈哈哈!」
「笑什么,看招!」
虽然雪娃的武功底子不深,但听她那些稀奇古怪的对话倒是可让敌人分心不少,甚至武功招式漏洞百出。
在旁观战的清儒听到雪娃如此命名自己所传授的太极功夫,笑意再度溢满他的双眸,且连嘴角都不自觉的微微扬起。
唉,为何他有种不愿与雪娃这个鬼灵精分开的感觉呢?
或许是因为师徒关系牵绊的缘故吧!清儒替自己的怪异心情下了个结论。
第五章
月牙儿斜躺于漆黑的夜里,星斗偶尔闪烁相伴左右。
已是三更,除去更夫尽责的打更声,四周是一片阒静。
「大哥,」绍寒挨近清儒,低声说道:「有人跟踪我们。」
「打从出古府开始,他就跟在咱们后头了,不过,在他身上,我并未感到杀气。」
「所以大哥才刻意放慢脚程,有意待后头那名陌生人跟上,好追问他跟踪我们的目的?」
瞧见大哥眼中的激赏,绍寒开始装模作样,「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啦,人家会害羞。」他的莲花指还不安分的在清儒胸前画圆圈。
清儒轻哼一声,拍掉他的手,不予置评。
因为每回都是这样的戏码,起先他不了解绍寒的性子,还会配合几句,但最后却落到被路人以「断袖之癖」的奇异眼神相待。后来他学到教训,对付绍寒唯一的方法就是闭嘴。
绍寒虽不正经的闹着,但清儒一个眼神示意,两人即有默契地拐入巷子内。整条街只剩一人疾速奔跑的脚步声。
「咦?人呢?」原本跟在他们后头的陌生人眨着好奇的眼眸四处搜索。「忘了他们学过轻功,这教我该怎么办啊?」正想往前方追赶的同时,一把扇子就这么恰巧地抵住他的喉咙。
只要上前半吋,身体和脑袋立即分家。
「小子,你跟踪我们有何目的?」绍寒俊美的笑容竟如夜晚的魑魅,邪气得令人发颤。
听到熟悉的声音,那名陌生人突地放声大喊:「别冲动!是我啊!」
她绝非贪生怕死,只是识实务为俊杰,遵循老祖宗的至理名言行事罢了!
「雪娃?」
清儒剑眉一挑,迅速解下她头上的男子束发。秀亮如乌木、柔顺如丝绸的云发瞬间飞泄而下。
「真的是妳?」一种名为惊讶的情绪拂上清儒眼眸。
绍寒并未错过他的反应,却只浅笑未语,问话对象依旧是眼前佳人:「妳怎么跟来了?」
「妳偷听我们谈话。」这是直述句。
「师父啊,用偷听两字形容自己徒儿未免太狠了吧?」雪娃唇边尽是笑意,无畏地对上清儒那双无底的眸。
或许旁人都怕清儒那副无欲无恨甚至无情的深眸,但她偏不。
清儒一怔。有意思,这小妮子居然不怕他!这倒新鲜。并非他长得不忍卒睹,也暂且不论男女有别的世俗观念,光凭他冷若冰霜的神情,就足够吓昏十来个所谓的大家闺秀。
「大哥,现下咱们该如何做?」绍寒并不是故意打断他们的凝望,只是要望也得选个好时机才是,现在既无美景又非良辰,还是把心思放在正事要紧。
雪娃轻哼一声,像是不满绍寒问这话的意思,「我既然来了,当然就跟你们一起走啰!」
哪知清儒第一个反对。「不行。缉凶之事岂可儿戏?妳既是一介女流,又无半点功夫,还是早早回古府才是正途。」
哼,又是根深柢固沙文主义作祟。
「女流之辈又如何?难不成江湖上没有侠女行侠仗义之事?再者,要论徒儿的武功不高,当师父的也难辞其咎,不是吗?」
清儒惊于她的辩才无碍,一时语塞。一则她的论点正确,二则她欲为天下百姓惩奸除恶的心意令人动容。但……
「好,我以师父身分命妳回古府,并不得有打抱不平、强出头的举止。」
一想到她得罪市井流氓的模样,他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哪有人这样!」雪娃忿忿不平的嚷着。
绍寒在旁,嗅出清儒有着某种不同于以往的气息。站在他的立场,他当然希望雪娃留下,倒不是因为赞赏她的古道热肠,而是隔山观虎斗,这出戏才有意思嘛!
僵持不下,雪娃绷着的脸却忽地放松,取而代之的是众人不解的笑靥。
「好,徒儿谨遵师命。」她转身,以慢动作缓缓伸出右脚。「唉,现在天色已晚,我一个人回去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坏人啊?」再伸出左脚以龟速步行,「天色这么黑,实在好恐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