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生看着妹妹,语重心长的说道:“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家。”
她抓紧手里头的CD。“可我们待他早已如同自己的家人一样。”我们才是最关心他的人,她在心里头喊道。
“话虽如此,但李老太爷才是他真正的家人。”他提醒道。“云若,你要有心理准备。”对于妹妹和蓝聿观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情意,纪云生看得很清楚。
“准备什么?”她抬起头,扯了个僵硬的笑容。
“准备说再见。”
“再见……”太快了,她还没准备好要说再见,她轻轻咬着下唇,她讨厌这种无助的感觉,好像最重要的东西就要消失在她眼前,可她却怎么也无法抓住。
“纪大哥。”步出书房的蓝聿观,来到了后院。
纪云生给了他一个眼神,要他安抚好云若,便离开后院。
后院只剩下他和她,两人之间从未如此沉默过,宛如两个陌生人。
“我要离开了。”
他的话随着风飘到她耳边,她拔草的动作停顿了下。“看到你外公出现,我已经猜到了,恭喜你,可以回去当大少爷了。”
她不想这么尖酸刻薄的,但不知怎地,话就脱口而出,她想笑着祝福他,可是好难,她根本做不到。
“云若,外面的世界在对我招手,我想证明自己的能力。”
如果云若这时抬起头看他,她会发现蓝聿观黝黑的眸子里写着明显的情意,可她没有,她忙着对抗自己的心魔。
“那先祝你成功。”
又来了!她简直想掐死自己。为什么要像个坏女人,句句都是刻薄讽刺的话?这一次和上次不一样,人家的外公都来接他了,离开这里,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云若--”
“啊,十点了,中日之战开始了,我要去看球赛了!”她站起身,忙碌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后,便要走开。
“我下午就走。”她经过他身旁时,他丢下了这句话。
这句话像颗威力强大的炸弹,炸毁了她脸上的若无其事,她咬着下唇,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蓝聿观走向她,抬起她的脸。“云若,不要哭。”他俯身,吻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我才没有哭,你要走……就走,我为什么要……哭……”她断断续续地说,泪却一颗一颗的掉。
“因为你喜欢我啊!”说完,他又意犹未尽地偷了一记香。
云若怔了下,红了俏颜。“谁喜欢你?臭美!”她举起拳,不断捶打他。“可恶的你,赶快走!别在这里惹人厌。”
蓝聿观反手将她拥入怀中,下颔贴着她温热的颊。“傻瓜,心动的不只你一人。”他低嗅着她发香,慵懒地眯起了眼,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再这么地抱着她。
被他的“甜言蜜语”惊吓过度,云若目瞪口呆,呼吸变得简短急促,活像个心脏病发作的病人。“你刚说什么?”
“傻瓜。”她身体好软、好香,真教他舍不得放手。
“后面那一句!”她急得揪住了他的衣袖,连被吃了嫩豆腐都没时间抗议。
“不只你一人。”
“你漏了两个字!”而且是最重要的两个字。
蓝聿观故作思考地皱起眉头,又揉着下巴。“有吗?我怎不记得。”
“有的,你刚刚明明有说--蓝聿观!你到这时候还在欺负我,惹我生气!”
云若气得想使出无影脚将他踹到外太空。
“这样比较像你。”他定定地瞧着她,像要将她的模样烙进心底般,只希望她的笑容不会因为他的离去而凋零。
他的眼神让她觉得伤感,喉咙涌上一种酸酸的涩意,她忽然发现自己再也回不到以前那个懵懂不知愁的模样了,她尝到了爱情的涩味。
蓝聿观被她强忍着哭意的模样打败了。
瞧,她的眼睫毛还沾着泪珠,他怎狠得下心,自私地决定失败了就不回来?
也许是在一开始看见她的泪光时,他就推翻了之前的决定,他不想赌上两人的感情,那对他们两人都太残忍了,他会回来这里,不论成功或失败,他的未来,必定有她。
他揉了探她的短发,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有她才会到现在还看不出他对她的情意。
“走吧,我陪你看最后一场球。”
球赛结果,中华队赢了日本队。然而即使日本队一共用了四名投手,即使陈金锋打了两支全垒打,即使中华队得了三分,让日本队抱鸭蛋回家,她仍是哭得唏哩哗啦,因为他离开了。
她根本没有勇气眼睁睁看着他离开,连蓝聿观向她道别时,她也不理不看,等到车声渐远,她再也忍不住地冲向大门口。
“你还没带我去陈金锋老家……你答应过的!”她朝着他消失的方向大喊,双眼蓄满了泪。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三年了,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拥抱过同样的阳光,她的生活已经习惯有他的存在,他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好像对这里一点感情都没有!
云若无力地滑坐到地上,头埋在膝盖。蓝聿观,你真是个笨小孩!为什么要走?这世界上有谁会像我对你这么好?
三年生活的点点滴滴流回她的心中,有欢笑、有争执,但这一切都过去了,现在只剩寂寞。
再见了,蓝聿观。
第七章
七年后
黯淡的月色,空荡荡的街道,只剩远处几点零星的狗吠声还醒着,整个城市都已进入了最黑、最浓的梦境中。
突然间,一辆银色跑车疾驰而过,划破静寂的暗夜,惊醒了这城市的迷离梦境,精致考究的车身不断地擦撞着护栏,仿佛在撞击着暗夜的心脏,一连串金属摩擦的尖锐声后,车子撞进了路旁的树丛内,远处的狗吠声此起彼落地响起。
及时跳出车子的男人在地上翻滚了两下,眼睁睁地看着跑车撞得面目全非,狭长的漂亮黑眼闪着恼怒的冷光,他太疏忽了!
男人站起身走向惨不忍睹的跑车,长脚踹开凹陷的车门,昨天才接到电话恐吓,今天车子的煞车系统就遭到破坏。想不到他才刚回国两天,竟就招惹上了一个躲在暗处的敌人,想置他于死地。
是谁?知道他回国的人不多,除非是他身边的人。他的眸光黯沉了下来,薄唇紧抿,结实的昂藏身躯蓄满了强悍的力量,浑身散发出一股野蛮的气息。
他会找到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敢攻击他、向他宣战,就得作好一切的准备,这一笔帐,他会加倍地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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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南到台北的火车上,沉闷幽暗的车厢内,大部分的人都选择用睡眠来打发时间。
靠窗的一个角落,一名绑着马尾的年轻女子弯起了粉嫩的唇瓣,又黑又圆的眼莹莹发亮,令人好奇她到底是想起了什么愉快的事,才能绽出这般美丽的笑花。
“哥,别绷着一张脸嘛!”一脸笑意的云若拉了拉坐在隔壁的兄长。
纪云生闭着眼假寐,看不出是睡是醒。
“我承认我小人,不小心听到了你和爸爸说话,可是蓝聿观也很不够意思,竟然只邀请你上台北做客,我呢?好歹我也将他当成弟弟,照顾了三年多,他竟然提都不提我一下。”云若直抱怨,索性来个不请自来,偷偷地跟在哥哥的后面,等到上了火车才现身,让哥哥甩不掉她。
“到了台北之后,你马上回去。”云生睁开眼,直视着前方。
“为什么?”她蹙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