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走进了厨房,他走回向力麒身旁时,手里多了一杯水。
“请原谅我,向先生。”说完,便将手中的水泼向向力麒。
深冬的水寒彻刺骨,向力麒立刻被冻醒了,他猛地张开眼,眼里布满了血丝。
“你好大的胆子。”他抹去脸上的水渍,怒不可遏的吼向王管家。
“对不起,向先生。”身为一个好管家,他实在不该这么对主子,但夫人的情况不容他有任何的犹豫。
“你最好有个能说服我的理由。”他阴恻恻地威胁道。
“夫人被一个陌生人载走了。”他明白向先生的不满,但他无计可施。
“什么?”向力麒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用力抓住王管家的双臂,不敢相信、不知所措。
“在你躺在沙发上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男人突然冲进来,二话不说就上楼将夫人带走……”王管家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把推开,向力麒六神无主,大步地向二楼卧室奔去。
空荡荡的房内死气沉沉的,感觉不到一丝她的气息。心倏地冷了下来,他害怕的梦魇终于成真了。
向力麒心灰意冷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已经坚强到不再需要他了吗?所以她选择离去。
他回想起两人的争执,他借酒浇愁,用最恶毒的话伤害她,为什么?是害怕她会离开,所以先赶走她,不让自己的心受伤?可他终究还是受伤了,无论是她自己离开,还是他逼走了她。他是天底下最懦弱的男人,从来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为什么总要等到失去之后才来后悔!向力麒举拳狠狠地砸向镜子,镜面应声而碎,他的掌心渗出了斑斑血迹。
支离破碎的镜子,映照着千千万万个脆弱的她,向力麒别过脸,无法正视,痛苦不堪地踉跄倒退,脚踩到了地上的药绽。
他瘫软在地上,捡起破裂的药锭和一团小纸条。
他颤着手,摊开了一张又一张,每读过一张,他的心就被撕扯一次。他随意写给她的纸条,她都当成宝贝,精心地保留下来。
向力麒绞紧手中的纸条,自惭形秽,一向强壮的心脏被切肤之痛牢牢缠绕,无力再跳动。
“天啊!她是用她全部的灵魂在爱着我,我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他肝肠寸断。
就为了挥之不去的心魔,我竟然硬生生地毁了她的世界……
“向先生,您是不是要到医院去?”王管家在门外说道。
“为什么?”他闭起眼,强烈的自责让他无所遁形,他必须接受所有的惩罚、所有的痛苦。
“夫人被带走时,是昏迷不醒的。”王管家提醒道。
向力麒猛地睁开了眼,他以为她是自愿离开的,以为她不再需要他了。“她是昏迷的。”他霍地起身,全身的血液逆流。
“是的,夫人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快查,叫全部的人都起来查夫人去了哪间医院!”他咆哮出声,赶走窒人的寂静,他快抵挡不住那股压在他心头的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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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力麒在凌晨三点查出了柯轻雨就诊的医院,心力交瘁中带着一丝欣喜,他终于找到她了。
问了柜台,匆匆跑向急救室,才到门口,肚子上就重重挨了一拳。
“你滚!”一记暴喝声划破沉闷的空气,刺穿还未站稳的向力麒。
柯士光用尽全身力气打出一拳,仍不能发泄心中的怒火,他气红了眼,不在乎是不是会引来众人的目光。
向力麒默默承受着痛楚,身体的痛比不上心底几乎吞噬他的悔恨与绝望。
他挺起身,郑重地说:“你打吧,这是我该受的!”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饶了你吗?不,我一定要搞垮你,让你尝尝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柯士光无法原谅他,轻雨此刻还在急救室内,她一天不好,他对向力麒的愤怒就不会消失。
“我已经尝到了!”
他焦灼的目光凝聚在急救室门外的小红灯上,心惊胆战。
他没有信仰,只要她能醒来,他甚至愿意成为魔鬼的信徒。他不停地喃喃自语,卑微的乞求。
向力麒忆起所有她在的日子里,想起她如何用娇柔的声音唤他,用爱笑爱哭的眼望着他……往日的甜蜜此刻却是最尖苛的折磨,心在痛苦的深渊徘徊。
柯士光看见了向力麒眼底泛起的泪,他看到了一个失魂落魂的男人,为深爱的女人所受的煎熬。向力麒终究爱上了他的女儿!
柯士光叹了口气,心中的怒火在向力忏悔的泪水中熄灭了,苛责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
“想知道轻雨的事吗?”他静静地开口,两颗忐忑不安的心彼此作伴。
向力麒转头,感激地看着他,倍受煎熬的灵魂需要他的宽恕,即使只有一句话、一个眼神。
“轻雨从小是个很单纯的天使,经过一次绑架事件后,她开始很畏惧生人的接近,所以我这个做父亲的变本加厉的保护她,我不觉得自己有错。”他有能力保护女儿,希望轻雨从此不会再遭遇同样的事。他无法给她一副健康的身子,起码能给她一个安全的环境,让她成长。
向力麒垂下头,为自己曾有的轻视感到懊悔。他只看见了她的怯弱,却没去探究为什么,他真的该被狠狠鞭打,他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她。
“令我惊讶的是,轻雨第一次见到你,就全身心地信赖你,所以我更觉得自己的决定没错,可没想到……”
向力麒闭上眼睛,仍阻挡不住奔涌而出的热泪。他知道,他知道她爱他的心,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像她那么地爱他了。
醒过来!不要丢下我一人,没有了你,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她有狭心症,这么多年了,我找遍了国内外的名医,还是无法彻底治愈她。所以,我找上了你,希望你能替我照顾她,甚至还派人跟着你们,因为我怕她随时会发病……我很自私,将自己的负担加诸在你的身上,但请原谅我,我是个迟暮的老人了,无法一辈子都陪着轻雨。”柯士光无力地说道,将找上向力麒的始末整个摊开,两个男人之间的误解,也算是冰释了。
“狭心症?”他疑惑不解地询问柯士光,转念想起了他踩碎的药锭。
“她脖子上挂着的项链,里头就放着治疗她症状发作时的药片。”
“你该打我的,我害她受了很多苦。”他后悔莫及。
“我不打你,我要你好好体会一下心痛的滋味,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这是柯士光对他唯一的惩罚,如此一来,每当轻雨心痛时,他的心也会跟着痛。
“我会永远记得这滋味的!”一颗心缓缓揪紧、再揪紧,直到无法呼吸。
这时,急救室门外的红灯熄灭,医生走了出来。
“她怎么样了?醒了吗?”向力麒忧心冲冲问着。
“还没醒,不过情况已经稳定,幸亏没诱发其它的病症……”向力麒迫不急待要冲进急救室,一只手臂硬生生地拽住他,是柯士光。
“等等,先听我把话说完。”他严肃地看着向力麒。
“你这一进去,就得一辈子活在轻雨随时会死亡的阴影中,你愿意吗?”生命无常,什么时候要带走一个人,没个定数。
“我愿意,即使她只能为我活一天,我也无怨无悔。”
柯士光欣慰地点头,笑中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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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上防菌衣,向力麒来到柯轻雨的床边,如获至宝地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