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小屋里的香气,其实是从司茉莉身上沾染的?
软软的白嫩小手轻轻的靠在他的膝盖上,而她的眼神则是认真异常。
蓦地,雷允桀的心跳加速,为她、也为她认真的眼神。
看着她,雷允桀发觉自己居然无法拒绝她。
拒绝她!拒绝她!一部分的理性跳出来大吼着。太危险了!
为什么会危险?雷允桀不解,但他仍是点了头。
既然他想不起来自己为何要拒绝,何不留在她身边?
第三章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除了“家人”的数量多了一个之外,海滨小屋的生活一如往常的平静。
一个月过去,六月很快的到来,而司茉莉也即将从护校毕业。
而生活对雷允桀而言,似乎没有什么困难。
每天,在司茉莉上学之后,雷允桀便会打开电视,随意选择一个电视频道,开始吸收他所失去的“过去”。
因为司茉莉说:“要溶入这个社会,看电视准没错。”
电影台、新闻台、八卦台……除了乡土剧之外,雷允桀什么节目都看。
司茉莉问他为什么不看乡土剧,雷允桀很诚实的回答——因为他听不懂电视上那叽叽咕咕的语言。
那一天,司茉莉显得非常开心,甚至还煮了一桌子的好菜庆祝。
“庆祝我对你多了一项了解啊!今天,我知道你不会说台语,搞不好,过两天你就会想起自己是谁了。”
司茉莉笑着这么告诉他,比知道自己能顺利自护校毕业时还高兴。
她的笑容很甜、很美,像是拥有了全世界般的愉快,雷允桀看着她微微扬起的唇角,不知为何,一股想更加亲近她的念头油然而生。
他想每天一早醒来就能看到她、希望她永远都是那么的快乐,想拥抱她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
他不知道这种强烈在他心中翻腾的感情是什么,但他很快的就在电视剧中找到答案——他们说,那叫爱情。
但他对司茉莉的感情真能这么解释吗?雷允桀非常的疑惑。
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打断了雷允桀的沉思。
雷允桀看向时钟,发现已经中午时分,他接起电话,毫不意外的听到司茉莉的声音。
“你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她问。
“我刚刚在想事情。”他答。听到电话彼端她周围的吵杂声响,每天中午,她都会打电话回来,生怕他忘了吃中饭。
“那你有没有想起什么?”司茉莉的声音中充满期待。
“没有。”他淡淡的答道。
“想不起来就算了,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喔!”司茉莉关心的叮咛。“还有,冰箱里有一份炒面,放进微波炉里微波两分钟就可以吃了,要乖乖吃中饭!我回去要检查喔!”
雷允桀哭笑不得的应声好,她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
一个五岁小孩吗?
她每天中午都会特别拨空关心他有没有吃饭,活像是个被迫把小孩丢在家里,而自己非得出外工作的母亲。
雷允桀非常肯定的知道,他一点都不想当她的小孩。
“雷允桀?雷允桀?你还在吗?”
话筒传来司茉莉关切的声音,雷允桀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有一瞬间的闪神。
“我还在。”雷允桀迅速的答道。担心自己再晚一秒开口,司茉莉又会从学校冲回家,生怕他搞丢了。
还记得当假期结束,司茉莉非得回学校上课的第一天,他只因为晚了几秒,而没接到电话,一个钟头后,便见到紧张兮兮的司茉莉飙着她那台125,一路从学校赶了回来。
后来他还安抚了她好一阵子,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不见,这才把她哄回学校继续上课。
“我今天要去实习的医院拿些东西,可能会晚一点回去,就这样子啦!别忘了吃午餐喔!”
司茉莉匆匆交代完毕,就挂上电话,徒留电话彼端的雷允桀看着手上已传来嘟嘟声响的话筒,无语。
这段时间以来,雷允桀自己想了很多,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状况是急不来的,所以他一直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淡然面对这个不再熟悉的世界。
对于自己的失忆,雷允桀也是非常的不安,因为他发现自己对台湾这个小岛的一切非常的陌生。
这绝不是因为失忆的关系!
杨医生说过,他只是有一部分的记忆受阻,至于其他学习过的技能并未因而丧失,所以他的一言一行与一般人无异。
但每回看着台湾制作的电视节目,陌生的感觉便会如潮水般袭来——清楚的告诉他,他从未看过这些东西。
甚至在雷允桀第一次看到中文时,有一瞬间他竟认不出这种文字。
但他能说、能读、能写中文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而同样的状况也出现在日文上。
虽然这两种语言他都说写流利,但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暗示雷允桀,他对这两种语言的认识,是经由后天的训练而来的。
直到雷允桀有次看到英文节目,那腔调与用字遣辞,都是雷允桀所熟悉的,熟悉得仿若已深镌在雷允桀的血液之中。
雷允桀才对自己承认,英文应该才是他所惯用的、熟悉的语言。
每天起床,看到镜中陌生的自己,雷允桀总会自问——这个人真的是你吗?
镜中的男人有着绝对东方的面孔:墨黑的眼眉、浓密的黑发;深刻的五官暗示着这个男人性格中的强硬;虽然拥有西方人的健壮身材,但他的五官与身材组合起来,却是完完全全的东方色调。
他熟知镜中男人的每一寸肌肤,但他却不能确定他的血统。
就像他明明有着东方的面孔,却反而熟知西方的一切。
但雷允桀不愿将自己的不安告诉司茉莉,他很小心的隐藏起这一切,以淡然掩去自己的不安,不让司茉莉发觉。
虽然两人仅相处了一个月的时间,但下意识地,他知道司茉莉会为他的不安而慌张、心疼,而他不希望她有一丝一毫的不愉快。
因为,她是如此的适合笑容。
规律的敲门声响起,雷允桀收敛起心思,起身迎接来人。
海滨小屋并没有任何邻居,最近的一户人家,远在半公里外,所以不可能是哪个邻居闲来无事上海滨小屋串门子。
雷允桀在这里住了这么一段时间,海滨小屋一直都只有一个访客——那个誓言买地的陈伯笙。
打开门,陈伯笙果然正端着一脸讨好的笑容巴在门边。
原本警戒的盯着陈伯笙瞧的狗儿们,在看到雷允桀出来应门之后,随即放下戒心,懒洋洋地趴在门前的庭院一角晒着大阳。
雷允桀没有开口,只是淡漠的看着对方。
虽然仅仅是面无表情,但雷允桀并不知道,此刻自己看起来反倒更有一股教人无法预料的威胁性。
“雷……雷先生。”陈伯笙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却并不成功。
这个雷允桀出现已经一个月了,但他却完全无法习惯自这个男人身上幅射出的迫人气势。
每每开口,总会让陈伯笙惊慌不已。
雷允桀没有开口,仅是一个挑眉,就算是听到他的话了。
“我……我希望您能劝劝司小姐,卖地对她只有好处的……”
雷允桀还是没有开口,但原本淡然的眼中射出了不耐的精光,吓得陈伯笙几乎没有勇气继续接口。
但陈伯笙已经把雷允桀当成最后的希望。
虽然雷允桀看起来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但比起那个死也不肯卖地的小地主司茉莉,这个初来乍到的男子,不啻是另一个可以考虑的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