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轩仔细打量坐在一起的两个人,的确奇怪。不用说沅沅娇纵的脾气,秦龙飞本身就不是个好亲近的人,除了仅有的两个朋友,他跟其他人都保持着温和礼貌的距离。会有事在他们之间发生吗?龙飞眼中的温柔与爱惜是崭新的,沅沅眼中的羞涩兴奋也是前所未见。他露出真心的笑意:
“叔叔,您不觉得他们坐在一起很悦目吗?能让沅沅安静下来的男人并不多。”
“谢文轩,你要跟秦龙飞混在一起,我没法子管。但如果沅沅因此受到一点伤害,我一定会亲自押你去马来西亚找你父母理论。”
“哦!叔叔,没这么严重吧!”谢文轩很清楚惹火了谢顺昌会有什么下场,一想到将会被押回马来西亚他就不寒而栗:
“好吧,我去告诫龙飞,不许他与沅沅来往。叔叔,‘汇荣’银行的朱老板等你很久了。”
谢顺昌留下一个充满警告的眼神,总算离开了。
龙飞与沅沅的交谈被打断。一向自诩风流的花花公子乔枫掺进了他们美好的二人世界。乔枫对沅沅绅士般弯腰并伸手:
“谢小姐,我再次邀你陪我跳个舞,好吗?”
沅沅一肚子的火差点没吐出来把他烧死。总算她顾虑到身边的白马王子,只好装出个虚伪的笑容:
“对不起,我脚痛。”
“你刚才还跟秦先生共舞,我以为你的脚痛已经好了。”
“我现在又开始痛了,可不可以?”
对于乔枫这只不识趣的超强大灯泡,她只想挥他一记芭蕉扇,让他滚到十万八千里以外的北冰洋凉快去。
乔枫并不是那种死乞活赖的人。但并不打算放弃,依然面不改色:
“不要紧,下次吧!我相信我们很快会再次见面的。”他还想调侃龙飞几句,但龙飞如刀锋般凌厉的目光令他望而止步。
乔公子从未经历过在女人面前受挫,人是悻悻然走开了,心里却是打定主意跟谢沉沉铆上了。
谢沅沅再次面对秦龙飞似笑非笑,高深莫测的表情只觉得自己像个做错事被抓到的小孩子。
秦龙飞好玩地看着她,很容易看出她正在向淑女的方向努力,可惜成绩不太好。她为什么要改变自己?为了这个高贵的宴会,或者是为了……别的。
第三章
“你知道吗?我又遇到他了,就是前几天,那个舞会啦!真的,真的。喂,你有点同喜的表情好不好!”谢沅沅拖起靠在她床头看书的柳依依,像揉面一样又拉又搓。
“拜托你休息一下好不好?你已经说了好几个钟头,我的一个脑袋有平时两个那么大了。”依依虽然为好友由衷的高兴,但终于受不了疲劳轰炸,呻吟着恳求沅沅:
“放过我可怜的耳朵吧!我是因为隔壁搬家才躲到你这里清静的,没想到你比人家搬家的还要吵。”
“真没义气。”沅沅停了停,眼光瞟到那本跟她抢夺听众的书上面——原来是它。她夺过那本依依正专心捧读的《漱玉词》,嚷道:
“你借这本书给我是什么意思?”
“好意啊!读后感觉如何?”
“什么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什么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什么……又冷又热的睡不着觉。你说感觉如何?”
柳依依笑得坏坏的:“最后一句念错了,应该是——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你背得不错嘛!赚了你不少感情,不少眼泪吧。”
“去你的!我才不会为这种颓废的破玩艺伤感呢。”
“这不就好了,既然你对它无动于衷,看看有么关系,是不是?”她设了一个小小的圈套,轻堵住了沅沅的嘴巴。
“你……”沅沅噎了一下,心有不甘地叫:“好!看我怎么收拾你。”她对十个手指头吹了口气,飞扑向依依。
依依最怕痒,还没碰到她,她就没命的从床上逃离,大叫:“救命啊!”
“你尽管叫。这里是我的地头,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敢来救你。”
“我错了,我错了可不可以?”依依情急之下极尽可怜求饶之能事。“我怕痒。”
“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痒’也!你两样都占齐包办了,还怕什么。”
“不是这个‘痒’字啦!别过来。”
“我书没你读得多,只会念这个痒得要命的痒。”沅沅从床上踩跳过去,一把抓住了跟她兜圈子的依依。“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生死关头,柳依依使出最后一招,大叫:“秦龙飞来了。”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沅沅本能地转身看门口。良机不可失,依依逃命般夺门而出。接着背后传来沅沅咬牙切齿的笑骂:
“柳依依,你敢耍我。”
依依一边笑着跑下楼梯,一边得意地回头告别:“不用送,我走了。”不料乐极生悲,脚下一步踩空,整个人向楼梯下仰去。沅沅追了出来,急忙想拉住她,但除了一声惊叫之外,只能干着急地替她向上帝祈祷。
上帝真是太仁慈了。一条黑色人影迅速地闪到楼梯口,双手急伸,稳稳接住了依依仰倒的身体。
依依惊魂未定地紧紧抱住这人的臂膀,缓缓张开眼睛,近在咫尺的是一双冷得像万古恒冰的眸子,而这张脸上也只有一种表情——冷冽淡漠。
他放下她,连声音也是冷冰冰的:
“不是每次都会有人接住你。”
他发现,自己竟然流露了一丝不经意的关怀。他不满地皱了皱眉,难道刚才那一瞬间的肌肤接触竟挑起了他预备深藏一辈子的某种情感吗?刚才这女孩无助地躺在他臂弯里,他心里竟忽然泛起一阵难言的滋味,她惊慌美丽的脸孔;她惶然无助的眼神;她紧紧抱住他肩膀的双手;还有他手臂上感觉到的她微颤的呼吸,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她本是该由他来全力保护爱惜的。直到她站到地上,这份奇异的感觉还是留在他心里。
依依站定之后,同样震撼不已、以至于说不出话来。自父母去世后,她第一次感受到用如此直接的行动表示的关怀。他刚才将她搂得紧紧的,生怕她会受伤。她还在他身上发现了与自己同样的一种气质——孤傲冷淡。但她只用来当保护色的冷漠跟他相比还相差十万八千里。’
沅沅飞奔到依依身边,上上下下检查她。
“你没受伤吧?真的没事?”见到依依点头,她才放下心来。
沅沅仔细参观上帝派来的使者,这个一身黑衣的北极冰山。他相当……优雅,只是全身上下看不出一丝人味儿。上帝的使者吗?她不太确定了,这家伙倒像是从魔鬼撒旦那儿叛变出来的,带着一种历经世界末日的冷田。
“谢沅沅?”他终于说话了,冰冷的眼睛盯着她,示意她作出回答。
“是啊!我是谢沅沅。你又是谁?为什么会站在我家客厅里?你来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别人只问了她一句,她已经问回去一大车。
“谢文轩在西环的咖啡室等你。”
“他今天去跟英国人谈生意,找我干什么?”
“翻译临时爽约。”他的语气中透露出十二分的不耐烦,难道自己今天表现得十分和蔼可亲吗?鲜有女人敢跟他多说一句话,甚至男人在他面前也是坐立难安。
“哦!诸我当翻译呀!他的英语中国人听不懂,怎么连英国人也听不懂了吗?”
那人不再多说一句,径自向门外走去。沅沅叫他:“喂,你总该留下个名字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