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康的确是生气。她竟然以为他的怒气是为了一件衣服,她竟敢将他的话当耳旁风,还想用起水泡的手去洗那件鬼衣服。但在目睹她的愣住跟自怨自艾后,他忍不住笑了。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失措的样子是她最可爱最美的,也是最吸引他的魅力所在。第一次碰面时,她从半空中摔落在他怀里,那份惊惶无助,孤立无援的柔弱就打动了他的心。
笑容是奇怪的东西。它可以在一秒钟内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难径古圣贤鼓励大家多笑多乐,少思少忧。
依依能比较容易地面对凌康了,他对她展现了他不为外人所知的一面,使她心安了不少,至于为什么心安,她拒绝去想。
她的眼睛不再一直望向别处,凌康抓住她的眼神,绝不放开。
“你很怕我?”
“没有,你又不是怪物。”
“那就好!”他笑得更舒畅,“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家人呢?”
“家……人,在上海。我喜欢香港,所以从英国回来就留在这里。”
“没有人照顾你吗?”他不能想象她怎能照顾好她自己,看来这个小女人天生是该由他来保护的了。
“我自己会煮饭,洗衣服,不用别人照顾。”
“我不是怀疑你的家政能力,我是说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比如……滚下楼梯或者被开水烫到。”
这是什么鬼话,他分明认定了她是个只善于出糗的小可怜。天作证,那些状况都只是百年难遇的巧合。面对他的可怜、担忧跟揶揄,她的大眼睛眨了两下,—付纯真无害状,象只被机关埋伏围困住的小羔羊。她应该渐渐去思考他,以保证自己不是单—被看穿的那个人——扮可怜还不容易吗?楚楚可怜的外貌让她占了数不尽的便宜,只要他有保护欲,她将尽力满足他。
“谢谢你两次帮我,以后我会小心的。如果再有事……我能去隔壁找你吗?”
“希望你不是因为再发生意外而去找我。”他的关切挂满眼角眉梢,捧起她受伤的手,“痛得厉害吗?”
“嗯!”其实搽了药油后清清凉凉。她睁着眼睛说瞎话,争取他的同情和关怀。跟他话说得多了发觉他不是很难相处,他相当的关切在意她。这种感觉还不赖耶!
龙飞与沅沅对望一眼,他们的这两个朋友都太反常。这准是一场好戏。沅沅得意地将洗好的碗往厨柜里放。
“原来洗碗一点都不难,煮饭应该也很容易。下次我煮饭给你吃,好不好?”
“不好……”话还没讲完,龙飞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厨柜里的一摞碟子奔向地面。
一串落花流水似的清脆碎裂声,是碗碟毙命前最后的哀嚎,也是好戏散场的铃响。
依依应声奔到厨房,她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入目是狼藉一片:四分五裂的瓷片躺在满地的水中;洗碗池里漂浮着两块抹布和几片菜叶,水龙头还在大口大口吐着口水,水池不胜负荷,前无去处的污水顺着池沿不断往外溢出。
她冲上前赶忙拧紧水龙头。谁都不怪,她早该料到厨房落入沅沅手中比落入魔掌更凄惨。
沅沅看见她,懊恼地叹息一声:“唉!”一小半为了摔破碗碟而内疚,更多的是为好戏散场而遗憾。
龙飞举着仅存的两只碗:
“还好!只摔破两只碗。”沅沅没有将刚才洗好的四只碗全打烂算很不简单的啦!
依依不信地又看一遍地下的碎片,她不记得她家有收藏大得跟锅一样的饭碗。
沅沅很无辜地申辩:“真的,两只碗。只是我放碗的时候一不小心把一摞碟子挤到碗柜外面去了。它们自己急急忙忙想出来散散心,我劝它们都不听。”
凌康跟到厨房,先抢站一块高地,观望一阵之后他有了结论:一间厨房加上谢沅沅再加上秦龙飞——完蛋了。这两个独自都具备走狗飞鸡实力的人走到一块,破坏力无人能敌。
从考场提前交卷出来,沅沅连蹦带跳,山呼万岁:“赌赢喽!”
依依也松了口气,毕竟考鸡蛋不是件光荣的事。
“运气还不错,居然蒙到七八成。”
“你看看教授那阴险的眼神,摆明想一网打尽,我赌定他连补考卷子都印了全份。我交卷的时候,他拉长个脸,一付翻白眼的样子,嫌我天窗开得太少。”
“他想找个给我们下马威的机会很久了,没料到烤熟的鸭子还会飞。你想想,全班有几个人赏脸听他一节医学史的,一到上他的课人全跑光了,他不气才怪,教授也有自尊 ”
“说实话他讲课的水平还不错啦。比那只到人猿为止的英国大猩猩好多了。不过根本没实际意义嘛,谁耐烦听他罗嗦。”
依依拍着手中的书包,有些惋惜。
“下个礼拜起去医院实习,以后都没机会听教授们罗嗦了。”
“有凌康烦你还不够?我看他很紧张你耶!你被烫伤,他比谁都心疼。”
“他吼我叫……心疼?”依依笑着翻白眼,“你又怎么知道?你跟他灵犀相通了?老是把注意力放在别的男人身上,当心龙飞扼死你。”
“你别打岔。”沅沅比她还心急地分析:
“他那种男人冷漠惯了,不愿意被人家了解,不愿意表达感情,就拼命用恶狠狠的方式保护自己。他越吼你说明他越在乎你,如果他吼你是因为讨厌的话,何必多费唇舌,就凭你160公分的小个子就算再强壮一倍也不够他一脚踹的。你懂不懂啊你?”
“我懂,我懂。你别太激动。”依依退开一点,躲避沅沅的窝心脚虚招。她当然懂,她又不是感觉迟钝的白痴。
才走出校门,就看见有人杵在沅沅的车旁站卫兵。是乔枫,他显然特意修饰打纷过,衣着光鲜,油头粉面,头发光可鉴人,有一只苍蝇抱怨此人头顶太滑,害它先后三次失足滑倒。
沅沅想遍了三百六十种坏主意,附在依依耳边笑道:“考完试还有余兴节目,过瘾吧?”
依依抿嘴一笑,也不晓得乔枫上辈子做错了什么事,惹得沅沅一见他就恶劣细胞活跃。
“你一个人玩吧,别玩出人命来就好了。”
乔枫直勾勾地盯着走向他的沅沅,她笑得像天使。他快速前后左右检查一下,没别人,那么她是对他笑了。每次见她都没得过好脸色,这次她笑盈盈的,难得哦! ’
依依以悲天悯人的眼光打量乔枫。他还高兴得起来,殊不知沅沅笑得越甜就会整得他越历害。没有白吃的面包,也没有白看的笑靥,沅沅对患绝症的病人是笑得最甜的啦。
乔枫藏在身后的右手“嗖”地举到胸前,一大束红玫瑰香气醉人。
“沅沅,送给你!”
“谢啦!很漂亮。”沅沅接过花。花的确很不错,可惜送花者非人。
乔枫被意外的惊喜冲昏大脑,—点没有疑心一切太异常了。他本来打算卑躬屈膝的,现在看来,这个一直给他难堪的小丫头终于发现了他的高身价。当然了,年纪轻轻就能当上银行高级主管的人并不多,更难得又英俊迷人,气宇不凡。被女人宠坏的乔枫高烧一路飙升至一百度,语气中充溢自大得意:
“我请你吃饭,地点随你挑。”
他还真是向猪八戒看齐——笨死。沅沅正打算宰他,他已经自动把脖子凑上刀口。好!今天就旧怨新仇做个了断。
“兰蒂西餐厅,很贵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