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要求近乎天真可笑,可是从他嘴里说来,却充满狂气和正直。
张茂廷看著一派温文的温望非,忽然服气了,完全明白党部对这男人的期望其来有自。
这一仗他带了大批人马,却输得彻彻底底。
打从一开始,温望非就知道那次的偷袭是他策画的,可是无凭无据,要摊开来讲必定理亏,所以温望非不提,反而拿出他和黑道有交情的秘密,要求他调查。
这话一出口,被窥得秘密的他,畏惧之心有了三分,气势也弱了下来,而对方知道他卑劣的行为却不追究,让他气势更虚,之後兵败如山倒,就更甭提了。
「真是後生可畏。」张茂廷苦笑著叹气。
「不敢。」温望非轻扯嘴角。
「难道你不担心,我一发狠,乾脆找山线的兄弟把你做掉?」面对他从头到尾的神态自若,张茂廷忍不住问。
「你把我做掉,难道不会担心底片的下落吗?」温望非反问,惹来张茂廷释然地大笑。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不再担心那些底片,你不怕我到时反咬你吗?」张茂廷心头释然,却仍下甘心地问。
「那就算我看走眼了吧。」事情解决,温望非站起身准备离去。「不过我比较希望那一天,你已经做到不需要被我用底片威胁了。」
「你很有胆识。」张茂廷今天第一次诚心地赞美。「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最好不要。」温望非微笑回绝。「因为我同时也是你的敌人。」
~ ~ ~
「真是令人景仰的解决方法。」走出咖啡厅,项敬之完全服气,可是口气可好不起来。
他今天特地要来打架的,结果咖啡厅里一对互甩巴掌的情侣,都比他们火爆。
「别忘了,这才是地下革命的宗旨。」温望非表情轻松地提起高中时代的特殊用词。
「我还是比较想打架,那才是我人生的宗旨。」项敬之回嘴。
「这么低级的宗旨,很适合你。」温望非轻笑。
「别这么说嘛,蒋队长会伤心的。」项敬之拿手肘拐他,挤眉弄眼的说,忽然又想起什么道:「喂!你就这么放过他,真的甘心吗?」
「为什么不?」温望非淡然回答,嘴角有丝笑意。「这笔买卖算起来还是我们赚到。」
「你怎么算的?」项敬之一脸不可思议。「我不管怎么算都只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你被人家打奸玩的!」
「我像是那种人吗?」温望非斜睨他一眼,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你们前些日子不是要我回去竞选吗?」
「是啊!可是你拒绝了。」项敬之还说得一脸委屈。
「对,可是别忘了,在台面下的向来比台面上的更重要。」温望非说道:「如果我真的走政治圈,几年下来,我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还像现在一样,对公理正义这种事情抱持信仰。
我看过太多前辈,从原本的坚持理想,到最後为了让政治生涯更简单、好走而妥协,我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我也不想有这种朋友。」项敬之恍然大悟,爽朗一笑,搭上他的肩膀。「你要是变成那样,真的会很恶心。」
「你知道就好。」温望非白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眼。「麻烦阁下挪开手,对行动不便的人士,发挥点道德心好吗?」
「喔喔。」项敬之连忙挪开。
「望非,虽然事情看起来很圆满,你还是要注意一下。」蒋承礼在一旁安静了许久,终於开口告诫。毕竟这年头已经没有什么比政客更难捉摸了。
「我不是会吃亏的那种人,放心。」温望非向来谨慎,做这决定之前,早就把後路全都想好。
「可是眼前看来,你绝对是吃亏了。」项敬之看到远远那对拥抱的身影,拍拍温望非的肩膀。
远方那对看来难分难舍的身影,俨然就是夏橘儿跟布莱恩。
「你们先回去吧。」温望非眯起眼眸,笑容敛去,冷淡地丢下一句话,拄著拐杖,行动仍旧矫捷无比,大步迈开朝他们走近,才一靠近他们俩,温望非就听见夏橘儿正用甜甜的嗓音,对别的男人上演难分难舍的剧码。
「你要好妤照顾自己……」夏橘儿离情依依的告别还没说完,猛地被一阵力道扯出了布莱恩的拥抱,她一回头,眼帘映上一双阴郁深邃的黑眸。
「飞天狗?」
「嘿!你是谁?」布莱恩不解,盯著眼前占有欲强烈的东方男人。
「我是她的未婚夫。」温望非用标准的英文流畅地回答,一手亲昵地揽住夏橘儿的腰间,眸光中的敌意显而易见。
「未婚夫?」这回连夏橘儿都讶异了。
「未婚夫!」温望非加重音节抑扬,肯定地重复。
「我明白了。」布莱恩转头看向夏橘儿。「橘子,你说的人就是他?」
「是……」夏橘儿气虚地回答。
「你好,我是橘子的同学,布莱恩。」布莱恩笑出一口白牙,伸出手。
「我姓温。」温望非礼貌地回握,简单自我介绍。
「你很幸运,能拥有橘子这么美丽的女朋友。」布莱恩衷心地说,不免有些遗憾。
开始了!夏橘儿觉得很无力。
眼前这两位是她所认识的人当中,最会客套的中外代表,这么一说下去,又没完没了。
今天布莱恩是来跟她告别的,求婚不成,他自然得回自己的国家去,没想到一个离别的拥抱会惹来这么多麻烦。
夏橘儿心不在焉地听他们客套,忽然腰间一阵疼痛,害她险些叫出声。
是温望非偷捏了她一把。
她转头瞪向一张风平浪静的俊脸,忽然气不起来,心里还有些甜甜的。
他一定是吃醋了!所以才会口不择言地说他是她的未婚夫。
虽然不是事实,可是他的口吻让她觉得好甜蜜。
「我的小橘子,我得走了。」布莱恩迳自结束话题,转头跟夏橘儿道别。「希望你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谢谢。」夏橘儿羞红了脸,知道他指的是结婚。「我会想念你的,我有空的话,也会去美国找大家。」
「温先生,请你好好照顾橘子。」布莱恩慎重地说。
「我会的,请保重。」温望非礼貌地回答,又捏了夏橘儿一把。
她居然当著他的面,说她会想念别的男人,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布莱恩又依依下舍地说了几句,才坐上计程车离开。
「人都走了,还看?!」温望非一把拉回目送布莱恩离去的夏橘儿,口吻满是不悦。
「你怎么会在这里?」夏橘儿把注意力拉回他身上,问著。
「有事。」温望非下想多说,拉著她朝停车场走。
「等等。」夏橘儿拉住他的手,脸色微红。「我还不能走,我还有事情。」
「什么事?」
「我……我要去相亲。」夏橘儿怯怯地说。
「你说你要干嘛?」温望非扬起眉,表情十分骇人。
「相亲……」夏橘儿越说越小声。「我爸妈他们安排的,因为他们本来以为我要嫁给布莱恩,所以很著急,一下子帮我安排了一堆相亲。」
「你答应了?」温望非俊秀的眉扬得更高。
「嗯。」夏橘儿显得愧疚万分。
「嗯什么?嗯就没事了吗?」温望非冷冷瞪她。
「因为……我想结婚,可是又没有对象,你又不结婚,我只好……只好继续相亲嘛……」夏橘儿被瞪得不自在,别扭地说。
「我说过我不结婚吗?」温望非的神色还是相当冶冽。「你当我刚都说的全都是屁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