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到门口,正准备跨出去时,休止的鼓声又再度响起,耿亚尘心头一惊,想都没想,就退回床上躺了下来,他仔细聆听,才发现这回的鼓声中还夹着歌声,其实那也不算是歌声,那只是很多人一起发出的声音,跟着鼓声的节奏,听起来像是在唱歌。
耿亚尘虽然不懂音乐,也不知道他们在唱些什么,但他至少可以从歌声中听得出欢欣与兴奋,可是这样的黑夜,他们在兴奋什么呢?
糟了!他们不会真有吃宵夜的习惯吧?
令耿亚尘更害怕的是歌声愈来愈清晰响亮,表示这些人正朝着自己而来,他本来想冲出去,杀出重围,继而转念一想,既然自己处于昏睡状态时一直安然无恙,或许暂时装睡还可以躲过这一劫,等天一亮,再想办法逃出去。
有了打算,他赶紧闭上眼睛,想想不对,又抹干了脸上的汗,他一直告诉自己:镇静、镇静!可是自己那颗不安的心仍不听使唤地噗通噗通乱跳。
歌声、鼓声同时停止,可是耿亚尘却强烈地感觉到,似乎就停在门口,接下来凌乱不一的脚步声,显示有不止一人走进屋子里,他虽然躺着,可是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处于备战状态。
耿亚尘知道这些人正围在自己周围指指点点,像是在讨论又像在争执,耿亚尘心中的害怕简直是难以言喻,尤其是这些人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这时他才真正感受到任人宰割是什么滋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讨论该从那个部位下手。
他突然觉得有人贴近自己,那是一种不用睁开眼睛也可以知道的感觉,更何况这个人就在他的正上方,对着自己的脸轻轻的呼吸,那个人好香,不是化学合成的香水味,而是一种天然散发的香味,如果换个时空,他也许会觉得遍身舒畅,可是这个时候,他却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争执依然没有停止,他真怕这个贴近自己的人把自己生吞活剥了。过了好一会儿,清幽的香味淡了些,他知道那个人不再贴着自己,他悄悄地睁开眼,隐约地见一群人在床尾争执,他怕被发现,所以很快地又闭上眼睛。
这些人看起来不像缅甸人,那么他们应该是属于云南山区部族,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看在都是同胞的份上饶了自己?
耿亚尘突然僵直了身子,寒意窜升,头皮直发麻,因为他的手被人紧握着,他感觉得出握在手中的纤细柔滑,肯定是只女人的手,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依然令他脚底发冷,而且他从来也没听说食人族的女人是吃素的。那只手却还很挑逗地,手指在他手背上来回游走。
争执声终于中止,耿亚尘的手被握着,整个屋子又陷入一片沉寂,他不知道这次的中止是不是因为有了结论,安静的压力,袭击着他,他简直快给逼疯了,他真想坐起来大声问: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可是他却紧张得只能紧握着手中的手,那是他现在唯一的支撑力量。
令人窒息的沉静,终于被一阵纷沓的脚步声打破,那些脚步声退出屋外,渐行渐远,这才稍稍化解了耿亚尘的紧张,可是他依然不敢睁开眼睛,因为那个女人并没有离开。她放开了自己的手,关上了门,竟然又走回来,坐在床边。
这下可怎么办?就这么僵持着能耗多久?而且这个女人好象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你何不睁开眼睛咱们谈谈,省得你自己吓自己!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复原,可别又吓坏了!”
耿亚尘这一惊非同小可,他霍地坐直了身子,眼睛直盯着坐在床边的女人,他简直不敢相信,在这种地方居然会听到跟自己相同的语言。
女人的脸上蒙着薄纱,只露出那双充满笑意的大眼,黑白分明,晶莹澄澈,眼睫毛又黑又长,眼神慧黠灵动,对!就是这双眼睛,自己在森林里见到的就是这双眼睛。
她毫不羞涩地直盯着自己,眼睛眨呀眨,像会说话似的。
“你……”耿亚尘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叫月灵,阿努说我是月中的精灵下凡,所以叫我月灵!”
月灵?月中的精灵?这个叫月灵的女人,除了皮肤有点黑,谈吐、气质并不像蛮荒部落中的人,更何况她还有个这么诗情画意的名字。但之前那一张张像画了符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是你们救了我?”面对月灵,他仍有些害怕,毕竟他还不确定她是不是素食者。
月灵点点头。
“我出去打猎,见你昏倒在林子里,就把你救回来了,不知道是你命大,还是老天特别眷顾我!”
耿亚尘发现虽然她说着和自己相同的语言,但他一点不懂她的意思。
月灵对耿亚尘脸上的疑惑视而不见,她从搁在地上的篮子中拿了一个翠绿椭圆的果实,轻轻细细地剥去外皮,递给耿亚尘。
“你昏睡了两天,一定饿了!”
耿亚尘有些犹豫,迟迟不敢去接。
月灵笑着说:
“你怕什么?下毒吗?我们如果真想害你,你早已不知道死了几回,还需要大费周章的救你回来,在你昏睡两天醒来后,再下毒害你吗?”
“那很难说,也许你们不想乘人之危,也或许你们不想让人死得不明不白!”
“如果是这两个理由,你就更没有担心的道理。”
耿亚尘想想也是,自己现在身体尚未完全复原,他们也没把话跟自己说清楚,在一连串惊吓之后,他还真是饿了。
他接过月灵手中的果子吃了一口,肉厚汁甜,味极甘美,还没吞下第一口,他就迫不及待地吃了第二口,汗水滑过他的喉际,滋润了他因紧张而干涩的喉咙。
“这是什么水果?这么好吃?”耿亚尘又咬了一大口。
“这里不像文明世界,每样东西都有一个名称,这种水果在这里随手可得,并没有什么特别!”
月灵的语气极自然平稳,令耿亚尘胆子大了不少。
“听你的语气,你好象对外面世界相当熟悉,难道你去过?”
月灵笑而不答。
耿亚尘吃完之后有些意犹未尽,月灵善体人意地又拿了一个给他。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或者你们是不是好人做到底,送我下山?”
月灵摇摇头。
“什么意思?”耿亚尘怔怔地看着月灵。
“你不能走!”
“不能?”耿亚尘停止了咀嚼,“为什么?”
“因为你是上天指派给我的丈夫,而且你将继承月牙族酋长之职!”
月灵说得理所当然,可是耿亚尘却差点没把口中的东西全部喷出来。
“酋长!”他吞下口中还来不及细嚼的水果,失声地喊着。
“这有什么好惊呀的,你娶了酋长的女儿,当然就是名正言顺的酋长!”
“酋长的女儿?”耿亚尘一想到一张张鬼画符似的脸,这酋长的女儿大概也高明不到那里去,“为什么一定是我呢?”
“阿努曾说……”月灵见耿亚尘一脸迷惑,解释着说:“阿努就是酋长,他对族人说,第一个进入牙山的男人就是我的丈夫!”
“你是酋长的女儿?”
“不像吗?”月灵俏皮地反问。
至少这一点让耿亚尘安心一点,不过也难讲,到目前为止,他也只见到月灵的眼睛,虽然那双眼睛是那么迷人。
“看来我来的还真不是时候!”耿亚尘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