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一步地走着,全身像没了知觉似的,整个世界离他愈来愈远,愈来愈远……
“醒了!醒了!”
耿亚尘缓缓地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像有几个人围在自己身旁,他闭上眼,再睁开眼,那些模糊的人影还在,他才确定真的有人围在身边。
那些来回晃动的人全穿著白色的衣服,耿亚尘的意识及判断力并没有随着眼睛打开,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你还好吗?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耿亚尘循声望过去,那个说话的男人脖子上挂了一个……他睁大了眼睛,天啊!他居然挂了一个听诊器。
这个惊人的发现给了他起身的力量,他坐起来扒着男人的手喊着:
“你是医生是不是?是不是?”
男人笑着说:
“你看我的样子不会像是邮差吧?”
“这里是什么地方?”
“市立医院!”
耿亚尘再看看自己躺的床,虽然是医院的床,但那可是一张真正的床,他激动地喊:
“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你身子很虚弱,别太激动了!”医生替他稍作检查之后点着头说:“你的身体不错,现在除了有点虚弱之外,其它并没什么大碍,不过现在你最需要的是休息!”
耿亚尘想想不对,他记得在完全失去知觉之前是倒在杳无人烟的山里,怎么会躺在医院呢?
“我怎么来的?我是说,我怎么会在这里?”
医生一边作病历记录一边说:
“你昏倒的地点选得不错,就选在我家门口,所以我才送你来医院,按你体力透支的程度,还有你脚上那双破损不堪的鞋,想必你一定走了很远的路。”
“可是我明明……”
耿亚尘打住了话,或许是自己精神恍惚记错了,好不容易才回到文明世界,可别因一时争辩而被人当成了疯子,到时想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恐怕比要离开月灵更难。
耿亚尘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喊:
“我的相机呢?”
一名护士拿在手上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你说的是这个吗?”
耿亚尘一把抢过相机,仔仔细细地检查,确定没有人动过才算放心,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再丢了唯一的证据,这个脸可就丢大了,而且有了这些照片,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打电话给叫杨建安派人接自己回去。
月牙族既然在滇缅交界的山区,那么自己不是在滇就是在缅,这些人说的是中国话,那一定就是滇,他抬起头望着医生问:
“我可以打电话吗?”
“现在?”医生有些为难地说:“你现在需要多休息!”
“医生!我恨好,你刚才不也说过,我的身体状况不错对不对?我只是很累,可是也没听过有人累得连电话都不能打的吧?况且我必须找人来付医药费,你救了我,我总不好意思连医乐费都付不出,让你对医院不好交代!”耿亚尘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他恨不得现在就看到胡大平懊恼、惊讶、羡慕的眼光!
“好吧!密斯李!去找张轮椅来推他去我的办公室!”他当然不想有金钱上的问题。
耿亚尘心中的兴奋胜过他身体上的疲惫,握着话筒时手都有些颤抖。
“喂!杨先生!”
听到杨建安的声音,耿亚尘才真有一种历劫归来的感觉,一颗心已快要跳出来。
“喂!那位?!”
“耿!亚!尘!”
※ ※ ※
杨建安一接到耿亚尘的电话,就立即派人前去接耿亚尘回来。
再踏上自己的土地,耿亚尘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心中百感交集,难以言喻的激动一直充塞于胸臆之间,他从来没有一刻,对自己的土地有这么深的感动。
他跟杨建安只有在讨论设计图时见过一面,但杨建安在接到自己的电话后,二话不说,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接回来,所以在机场见到杨建安,他就像见到亲人似地紧紧拥着他,所有的感谢都尽在不言中。
现在他躺在家中的按摩浴缸内,热水松弛了他全身疲乏的肌肉,还有每一根紧绷的神经,这才是属于自己的生活,这才叫做享受。
他闭上了眼睛,让水流按摩他每一吋肌肤,脑中所有的思维也随之冲淡,他要他的脑子跟身体一起得到彻底的休息,然后再干干净净、从从容容地去见惠妮,还有胡大平——尤其是见胡大平,他当然得略去自己狼狈不堪的那一部分。
摒除了心中、脑子所有的杂念之后,有个人影却倔强地不肯离开,耿亚尘甩甩头,依然挥不去那个人影,那个影像却愈来愈清晰。
月灵!是月灵!
他睁开眼睛,舀了盆水从头淋下,人是清醒了,月灵的影子却像归定位似的停着不动。
不!不可能,那个跟自己生活在两个世界的女人,她应该在她自己的世界,怎么会跟着自己回来,难道她真对自己下了蛊?
那场婚礼自己完全是被逼的,不论在感情上,在道义上,自己都没有负责的道理,就算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能要自己以身相许,可是自己怎么老是有那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忘了吧!属于月灵的那一段,在自己选择离开的那一刻已经结束,没道理让它在这里延续。
他摇摇头,想想自己在感情上一向拿得起放得下,为什么会让一个活在深山中的蛮荒女子搞得自己心神不宁,满腹牵挂?
去找惠妮吧!目前为止,除了杨建安,还没让任何人知道他回来,给惠妮一个惊喜,她一定会告兴得痛哭流涕。
耿亚尘走出浴室,换了衣服,重新投入自己的生活。
“惠妮!你死心吧!耿亚尘去了多久?一两个月有了吧?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胡大平摇晃着杯中的酒,品尝着道地香醇的威士忌。
“没消息也不一定表示他就死了!”
惠妮虽然对耿亚尘是虚荣多于感情的成分,但他毕竟是自己的未婚夫,而且这么优秀,有才气,长得那么称头,要是死了实在是可惜。
“那种蛮荒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原始部落,每个部落都有不同的习性,而且想必都相当残忍,你没听说什么下蛊啊、食人族,还有我们想都想不到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在深山里!”胡大平一心想劝惠妮放弃跟耿亚尘的婚约。
“你明知道那么危险还叫他去,不是存心想害死他吗?”惠妮也知道胡大平一直想排挤耿亚尘。
胡大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旋即恢复了镇静,徐徐地啜了一口酒润喉定神,而后神态自若地开口道:
“我提供资料给他,是想让他在设计上能更上层楼,何况当初也没人拿刀架着他非去不可,那是他自己选择的,怎么能怪我呢?”
“胡大平!你算了吧!”惠妮明白地说:“建筑界谁不知道你跟耿亚尘是王不见王的死对头,你巴不得除掉他好坐这第一把交椅,无缘无故的,你会把这么大好的机会白白让给他?我们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当着我的面,还睁着眼说瞎话!”
“惠妮!你可别冤枉人啊!如果耿亚尘回来了,他可就声名大噪,身价、行情可是今非昔比,我跟他的距离也就愈差愈远,而且他还可得到杨氏给的七位数设计费,你说我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呢?”胡大平挨着惠妮的身旁坐下,放下酒杯,握着她的手。
惠妮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眼神中带着一点鼓励性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