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百灵却不言不动,只是慢慢地把头低了下去。
“百灵?怎么啦?”
“文大哥,我、我……”百灵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说。“我怕他、他根本不想见我,其实我也不一定要见着他的面,只要远远的望他一眼,知道他平安,要是能再亲耳听见他说两句话,那就够了。”
“百灵,你别担心,我想他一定很思念你。”翌轩看见百灵又是期待、又怕受伤害的表情,暗下决心要先去找到这个人,看看他的态度如何,至少要他在百灵面前装也要装出惊喜交集的样子来。
百灵展睫抬眼,感激地看了翌轩一眼。“文大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真不知何以回报。”
“百灵,你又说见外话了,”翌轩轻抚着百灵的长发。“其实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回报了。”
“啊?什么?”百灵不解地望着翌轩。
“我们一路自越地北上,有你这么位温柔解语的俏佳人相伴,解了我不少旅途寂寞,这不就是最好的回报了吗?”
“只怕我给文大哥添了不少麻烦,”百灵羞怯地一笑。“我一个人跑出来,人生地不熟,如果不是文大哥,我还不知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翌轩也笑了,拉着百灵正要往外走,才走到过道上,就听到隔着窗传来“嘿嘿”的冷笑声,然后一扇窗开了个小缝,一只小布包夹着风势向他们掷了过来,翌轩将百灵拉到身后,免得被打伤,顺手一抄接住了布包。
“这份礼物还是转送给你那位日夜相伴的解语花吧!”语音甫落,“砰”的一声,窗子就重重的关上了。
翌轩一呆,那个布包触手生硬、有棱有角,他心知肚明那正是自己临离开扬州时,送给洁霓的那只螺甸盒子。
“文大哥,唉!”百灵叹了一口气说。“我终究还是给你添了麻烦,连姑娘是为了我生气吧?”
“百灵,你不用担心,她就爱使小性子,”翌轩不但不担心,反而露出了极愉快的笑容,并且大声地说:“别理她,过会儿就好了。”
“文大哥,我看你还是去看看连姑娘吧,她——”百灵一句话没说完,翌轩已经不由分说的拉着她走了,边走,他还边更大声地说:“咱们走了,哪有这么多工夫理她呢,还是为你去办正事要紧。”两人一阵风似的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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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了,这辈子再不要来跟我说话!”洁霓坐在客栈洁净的上房内,低低的咒了一声。“最好一出门就遇上——”
“遇上什么呀?小姐,”春纤在房内,早将刚才那一段公案听得明明白白。“既然舍不得咒人家文相公,何苦和桌上的这条毡毯过不去呢?”
原来刚才春纤在街上买了不少核桃,正拿着小钳子剥核桃,忽然洁霓跑了进来,冷着一张脸,春纤也不敢多问,洁霓人坐在屋里,却全神贯注在听屋外的动静,待听见翌轩说到“别理她!过一会儿就好了”,霎时间勾起了洁霓全部的心头火。
春纤也吓了一跳,原想安慰洁霓两句,却见到洁霓起身在她的箱奁内翻找出一个小布包,开窗对着文翌轩掷了出去,然后整个人就坐在椅上不发一语,顺手拿起一片锋利的核桃壳,在桌上的猩红毡毯上,狠力刮着,左一道,右一道,眼看着那原本半新不旧的毡毯渐渐起了毛,很快就要破了。
“这是何苦呢?”春纤走过来,从洁霓手中拿下了核桃壳。“我说你和文相公两人真是一对欢喜冤家,还真应了那句俗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这丫头!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洁霓啐了春纤一声。“什么冤家不冤家的,难听死了。”
“原本嘛!文相公和小姐两人,一个在长安、一个在扬州,谁晓得就会撞在一起,现在连你逃家出来,都会在路上碰到他,这也太天缘巧合了吧。”
“你愈说愈胡来,什么天缘巧合,”洁霓沉着脸说。“我和他偏偏是三辈子的仇人,这辈子来报仇的。”
“嘻嘻嘻,是仇人也好,是情人也罢,总之是三生注定的缘分,”春纤嘻皮笑脸地说。“我看你这回可是遇上了命中注定的天魔星,逃不了了。”
“胡说!他和我有什么干系,”洁霓赌气地说。“从今天起我就当他是陌生人,大家撂开手,谁也不理谁。”
“谢天谢地,真要能这样那倒好了,”春纤闲闲地说。“也省了多少心,从此你也不会再成天发着呆,一下子微笑、一下子皱眉、一下子又是喃喃自语。”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像你说的这么古里古怪来着了?”
“有也罢,没有也罢,”春纤边收拾桌上的核桃,边说。“反正小姐才说了,从今天起大家撂开手,咱们以后也不会再和文相公有什么牵扯了。”
“嗯。”洁霓并没有听进去,一双长长的睫毛如羽扇般不住闪动,眸瞳中燃烧着怒火,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春纤自小看惯了洁霓这副表情,不禁摇了摇头。“小姐,我看你是撂不开手的,这会子又在打什么主意了,对不对?”
“我会撂开手的,只不过之前我得先讨回个公道,”洁霓反驳着说。“这文翌轩三番两次的戏弄我,可不能这样就算了,那太便宜他了。”
“算了吧,我的好小姐,这件事说起来还是你先找人家麻烦,”春纤笑着说。“所以当然还是你要先罢手才对嘛。”
“咦?你这丫头,居然帮着外人来教训我,真是吃里扒外。”
“倒不是春纤吃里扒外,我全是为了小姐好,”春纤瞅着洁霓说。“其实小姐的心事,我再清楚也没有了。”
“我、我哪有什么心事?”洁霓嘴硬得不承认。“少胡说了。”
“不是我多嘴,小姐,”春纤看着洁霓说。“你也别怨人家文相公对那位百灵姑娘好,本来嘛,像她那么温柔婉约,真是我见犹怜,哪个人不心疼她三分呢!”
洁霓心中一动,忍不住问:“你一直在屋里,又没见到那百灵姑娘,怎么知道她温柔,还有什么我见犹怜的?”
“哎哟,何必见面才知道,就在屋里听见她说几句话,就可以想见她那副弱不胜衣的娇怯模样了。”
“这倒也是,我从没见过那样温柔似水的女子,”洁霓衷心地说。“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波都那么缠绵宛转,令人销魂蚀骨,可又不是故意做作出来的狐媚,而是纯出自然的娇柔。”“小姐,你可要小心了,男人对这种女人的抵抗力最低了,”春纤一拍手说。“你如果想要文相公也对你好,可得向人家百灵姑娘多学一点才成哩。”
“呸!呸!谁要他对我好了?”洁霓娇嗔着说。“我才不稀罕!”
“哦?是吗?”春纤一脸古怪诡秘的笑容。“真的不稀罕?”
“你做出这古怪表情干什么?”洁霓微感羞恼地说。“我说不稀罕就是不稀罕,怎么?你仿佛不信似的?”
“哈!”春纤忍不住笑了一声,才悠悠地说:“我干么‘仿佛’不信,我根本就不信。”
“嘿!你这没大没小的鬼丫头,愈说愈得意了,”洁霓站了起来。“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说完按着春纤往床上一推,伸手就去拧她的腮,急得春纤哇哇大叫,一边还笑得喘不过气来,到最后只得向洁霓讨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