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可以把安全带解开了。”他等着她解开,然后拉着她的手扶她下车。他们离得很近,这使他又想起她身上的香味,感觉到她手的肌理和形状。
她的确很美,他想。迷人的眼睛像玉石一样镶嵌在浮雕似的脸上。一张极具魅力的脸。尽管他最拿手的并不是画肖像,但他偶尔也给他感兴趣的脸画素描。
他想也许他会忍不住给她画素描。
莱娜的腿仍然发软,但却比刚才好了一些。她深深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像你这种人就不应该发给驾驶执照,应该永远禁止你这种人以任何理由开车,尤其是这种罐头似的小车。”
“这是辆保时捷。”见她似乎不想自己进去,于是他握住她的手一同走进饭店大门。“你要是想让我减速,为什么不说一声?”
“我在忙着祈祷。”
他做了个幽默的鬼脸,但却丝毫未减少他那张脸的危险性。莱娜承认,这反倒使它更具吸引力。
“你的祈祷似乎显灵了。我们要去的鬼地方到底在哪儿?”
莱娜咬着牙关,转到电梯旁捅了一下按钮,然后又抢先迈了进去,按了一下舞厅的按钮,心里的怒气一触即发。
他站在她身后,转了转眼珠。“我说……”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哦,对了。“莱娜,你要是不高兴,这个夜晚可就显得太长、太乏味了。”
她的眼睛平视前方,强忍着不发作。她知道如果不能控制住自己,就会爆发出一连串讽刺挖苦的话来,那就会错上加错。“我没不高兴。”她的语气就像加拿大的冬季一样,冷若冰霜。
多年训练有素的举止使她没有在电梯门滑开的那一刻就高视阔步地走出电梯,相反,她迈出电梯,来了个漂亮的转身,等着他站到她的身边。
丹·坎贝尔挽起她的胳膊,注意到她的两颊因生气而发红,那张冷漠、端庄的面孔呈现出激动的神色。他暗自想,如果他对她有兴趣的话,会经常惹她发怒好使她的脸颊立刻红润,使她的眼神激动地闪烁。
可是正因为他对她不感兴趣,并希望尽可能顺利地打发掉这个夜晚,他只得安抚她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她一面跟着他走进舞厅,一面想。说声对不起就完了?显然他没有继承他父亲的任何外交才能,也没遗传他母亲的任何修养和风度。
舞厅里人声鼎沸,至少莱娜不会和一个不懂礼貌的蠢人谈上一个晚上。只要有机会,她就离开他,找一个聪明人聊天。
“喝酒吗?”他问她,“白葡萄酒?”
“是的,谢谢。”
还是让她呆在原地不动为好,当他递给她一杯酒,又给自己选了一种啤酒时想。谢天谢地,他那好管闲事的祖父这回没扮演一个牵媒拉线的角色。
“你们在这儿!”迈拉匆匆跑过来,张开双臂。哦,他们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她急不可待地要告诉丹尼尔他们的孩子们在一起是多么合适,多么引入注目。“丹·坎贝尔,你真潇洒。”她的头略微倾斜,让他弯下身子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
“能和我跳个舞吗?”
“当然。你的父母都来了。你们干吗不过去和我们一起坐一会儿?”她走到他俩中间,一个胳膊挽起一个把三人连在—起。“我知道你们好热闹,还要跳舞,今晚的音乐美妙极了。但是,现在我要自私一回了,只占用你们几分钟。”
迈拉展示着她多年练就的本领和风度,领着他们穿过人群,绕过聚在一起聊天的人们,在铺着白色台布、摆着一束束绚丽多姿的鲜花的桌子之间飘过。
她急切地想抽空观察他们在一起的情况,琢磨他们形体语言的细枝末节,看看他们如何交流。她的头脑中已经列出了参加婚礼的客人名单。
“你们看谁来了?”迈拉大声说。
“丹·坎贝尔。”谢尔比·坎贝尔·麦格雷戈一下子站了起来,张开双臂迎接她的儿子。她那柠檬色的丝绸长袍沙沙作响,一头黄褐色的鬈发在她脸颊上拂来拂去。“我不知道你来了。”
“我也不知道您来了。”他紧紧拥抱了她,又转身和父亲拥抱了一下。
艾伦·麦格雷戈一头银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看着儿子,欣慰涌上了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帝,你怎么越长越像你祖父了?”
傻子也会爱上这个家庭的,莱娜想。但是他们之间的爱显得那么深厚,爱的交流是那么自然,她情不自禁地被感动了。
如果在同样的情况下换作她的父母,则无非是干巴巴的飞吻和“你好”之类的客套话。
谢尔比转过身来,一双灰眼睛带着温存,细长的眉毛好奇地挑起,“你好啊。”
“谢尔比·麦格雷戈,这是我的教女,”迈拉不胜骄傲地说,“莱娜·德雷克。”
“见到你真是太荣幸了,麦格雷戈太太。”
谢尔比握住她的手,这双手强壮有力让她高兴。“你是唐娜和马修的女儿?”
“是的。他们现在在迈阿密。”
“你再和他们通话时请代我问他们好。艾伦,这是莱娜·德雷克,唐娜和马修的女儿,还是迈拉的教女。”
“迈拉经常和我们说到你。”艾伦抓起她的手,热情地握住。“听说你回到华盛顿来了?”
“是的,先生。还是回来好。很荣幸又见到了你们。第一次见到你们时,我还是个孩子,那时我真觉得诚惶诚恐。”
他给她拉过一把椅子,笑着说:“我那时是不是挺吓人的?”
“不,先生。您那时是总统。我刚刚掉了两颗门牙,伤心得像个小傻瓜。您给我讲牙齿仙女的故事。”她笑了,“于是从那时起我就爱上了您。”
“真的吗?”艾伦对他妻子挤了挤眼睛,谢尔比格格地笑出了声。
“您是我崇拜的第一个偶像。两年以后才被丹尼斯·赖利所取代,那只是因为他穿着童子军军服看上去特别神气。”
很有感染力嘛。丹·坎贝尔一边听着莱娜和他的父母聊天,一边想。她怎么突然间变得热情、活泼了?其实,冷漠依然存在,但只是存在于表面,她的内心深处却是温柔活泼,极富魅力的,如同一枝刚出水的芙蓉惹人喜爱。
她的笑声宛如云雾山中淙淙的流水,生动悦耳,令人想入非非。他不得不承认,观察她——她那活泼可爱的姿态、波浪起伏的秀发和那曲线分明的朱唇,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她的嗓音深沉圆润,谈吐温文尔雅,吐字清晰自然。听她说话也是一种享受,尤其是当她和别人谈话时。
“丹·坎贝尔,看在上帝的分上,”迈拉轻轻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小声对他说,“你可还没有请莱娜跳舞呢?”
“什么?”
“你还不请莱娜跳个舞,”她耐着性子,压低声音说,“你的礼貌都哪儿去了?”
“哦,对不起。”真要命,他想,但却彬彬有礼地用手碰了一下莱娜的肩膀。
她差点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她全然忘了他在旁边。她内疚地意识到她忽略了自己的职责。她脸上做出了个笑容,准备把注意力从快乐可爱的父母身上转移到鲁莽愚笨的儿子身上。
“想跳个舞吗?”
她的心一沉。如果他跳舞也和开车一样,那么她的肢体能完好无损地留在舞池中就算她走运。“是的,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