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吗?”他的电话那头笑了起来:“事实上,我是有点事要和你谈。好不好出来一赵,我请你喝个咖啡什么?”
请我喝个咖啡?”晓蓝迟疑了。乔威临走前所提的最后一个要求,就是叫她不要再和何宗仁见面。她虽然不曾直截了当地说好,但其实也等于已经给了他承诺了。可是——可是这实在没有道理嘛!宗仁是她的好朋友,一直待她像个大哥哥一样……
“怎么,你今晚不方便吗?”他问:“不会吧?乔威已经回香港去了,不是吗?我想你今晚应该有空才是。好不好,晓蓝,出来一趟?我真的有事要和你说。很要紧的。”
“我……”她咬紧了自己下唇。不和何宗仁出去是没道理的,一点道理也没有?难道只因了乔威的关系,她就连一个男性的朋友也不能有了?谁说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只能是情侣,是恋人?在现代这多元而开放在社会里,当然不可能再有这样封闭的感情方式,而乔威迟早必须面对这一点。她可不打算因了他的缘故,就将自己封进一个狭小的社交圈子里头,除了他以外,就不晓得世界上还有其他的东西了!
深深的吸了口气,晓蓝笑着开了口。“好啊。”她轻快地说:“老地方见面吗?”等乔威回来以后,我再和他解释清楚自己的立场好了。她对自己说,一面起身回房去换衣服。行经餐厅的时候,她看见贺明伦眼底闪着欢悦的光芒。喔,天,爸爸八成以为我和宗仁有“旧情复炽”的可能了,她懊恼地想,一头钻进了自己房间。
半个小时以后,她和何宗仁已经在他们常去的那家小咖啡厅里坐定了。待者送来了他们所要的咖啡,在桌上点起了小小的蜡烛一根。
“暴殄天物!”他咕哝着,抬起头来看着晓蓝。
“你愈来愈漂亮了,晓蓝。”他称赞道:“这一向过得好吗?”
晓蓝微微地笑了一笑,侧着头颅假装努力思考这个问题。可是不想也就罢了,这一侧头,她才发现自己的日子真是难说。快乐吗?当然。可是快乐中有着更多的困惑,更多的疑惧,还有不一定和摆荡……今天晚上,又加上了对乔威的思念,以及父亲的不赞同。她虽然相信乔威是喜欢自己的,可是这其中又有着太多的乍信乍疑。别的不说,就拿他回香港去的事来谈吧:他明明是今天下午才走的,为什么昨天就和她道别了呢?
笑意从她的脸上逐渐隐去。她困惑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嗳,宗仁。”她老老实实地说:“是不是恋爱中的人都是这样摆来荡去的呢?我……”她抿了抿自己的嘴唇:“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我的心情好乱啊!”
“想他了?”他谅解地问。
晓蓝无言地点了点头。何宗仁的眉头皱起来了。
“我觉得你愈陷愈深了,晓蓝。”他深思地道:“听说你甚至还上了报纸?唉,这样不大好吧?你陷得愈深,对他的期待就愈多,但是——但是那个人值得你这样去期待么?你知道他对女人的——”看见晓蓝怛垂并头颅,他不忍心地住了口,没再往下说。
“这些我都知道。有关他的事情,我听得太多了。但是……”晓蓝低低地开了口:“唉,不要谈他了好吗?”她取过桌上的杯子,浅浅的啜了一口:“你不是说有事要和我谈的吗?我等着呢。”
何宗仁笑了。“噢,那个。”他搔了搔头:“提到这回事,恐怕我又得把老板给扯出来了。”
晓蓝不解的皱了皱眉。“怎么说?”
何宗仁拿起咖啡来,喝了一大口,然后坐直了身子。“我被调到高雄的分公司去了,晓蓝。”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今天才接到的消息,而我下星期一就得到任。”
“下——”晓蓝惊喘:“那不只剩三天而已?怎么会这么急?又为什么把你调到高雄去呢?”
何宗仁笑了。“所以啦,这其中大有文章。我事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而我自己可也没申请过要到高雄去。你倒是说说,谁有那么大的神通说要调人就可以调人呢?”
“你——你是说——乔威?”
“还会有谁?”
“可是——可是为什么呢?”晓蓝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没道理嘛!你一定是弄错了,乔威他不会——”
“没道理?”何宗仁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我觉得有道理得很呢!有我在,对他可挺不便的,不是吗?只不过——”他深思地摸着自己下巴:“他那一条神经接错了线,居然会认为我的存在对他构成了威胁?我们只不过偶然约个会,连情侣都算不上。”
晓蓝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沬。何宗仁的推测诚然是唯一的可能,而乔威的占有欲她已经见识过了。“宗仁,我恐怕——恐怕那是我惹出来的祸。”她怯生生地说:“那一回,嗯,就是我上一回见过你以后,乔威和我大吵了一架,猛问我对你是不是当真的。我那时气昏了,就……”
“就承认了?”
“嗯。”
何宗仁摇着头笑了。“原来如此!我说嘛,老板大人怎么会——高雄?嘿,如果可能,我看他会把我给送到澎湖去!妙极了,晓蓝,我收回刚才所说的话。我们可怜的老板亳无疑问,已经被你迷得昏头转向了。”
“他?”晓蓝不信地摇了摇头:“不会的。我只是不能明白,他是怎么会知道你这个人的?他只知道你的名字。”
“那还不够么?”何宗仁好笑地道:“你以为征信社是用来作什么的?对乔威而言,要想打听出一个人的底细,根本是只消几通电话就可以解决的事。”
看见晓蓝拧着眉头坐在那儿,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嘿,别这样。你知道我对这码子事并不生气。我到高雄去是独当一面,对我而言其实是一种升迁,对我的将来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果光凭着我自己的能耐去爬,还不知道要到那一年才能得着这个机会哩!只是这个变动来得太快,使得我一时间不能适应罢了。”
“我一点都不知道!”
何宗仁笑了出来。“你会知道才有鬼!乔威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告诉你说:他用这种办法把情敌给一脚踢开?我想他或者以为我走以前不会再见到你了。我本来也真不想找你出来的,因为要做的事太多。但是……”他的脸色变得严肃了:“但是我关心你,晓蓝,而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这一切。你知道,我一直担心你和他之间的交往。当然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但是看着你这样走进陷阱里仍然教我不安。不,让我说完。”他阻止了晓蓝的打岔,一口气接了下去:“可是现在,我开始相信你对乔威而言是与众不同的了。可是就因为如此,你自己更要小心谨慎才是。明白我的意思吗,晓蓝?”
她感激地对着他微笑。“我明白的。”
何宗仁握紧了她的手。“好好保重,晓蓝。”他温和地说:“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不会太多了。”
晓蓝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想到和何宗仁这样的老朋友分别在即,她免不了有着许多的不舍。但也因为他们之间的局势已然变得如此明朗,她乃能真心喜爱他的陪伴。而他今晚告诉她的消息,使得她对未来的期待又多了一分。或者,那幸福并没有原先所以为的那么遥远?或许,她和他之间真有可能?或许或许!呵,他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