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如此!”晓蓝咬着牙道:“我演这出闹剧也演得够了,早点结束早点好!”
乔威挑起了一边的眉毛。“这么讨厌你的工作啊?”
“讨厌透了!”晓蓝的话声是从齿缝间迸出来的:“从一开始这就不是我的主意,记得吗?这样硬生生被卷入你和你那些女朋友的争夺战里,被卷入你们那种人欲横流爱情游戏里——我觉得自己好贱!”
“晓蓝——”
“对不起,我道歉。”她很快的说,疲倦地闭了一下眼睛:“我自己的反应和你并不相干,你的生活方式也轮不到我来批评。我只是——我只是没有办法忍受再如此接近你,扮演着和你如此亲密的角色,却知道自己对你没有任何意义……那就好像明知眼前是个无底泥沼,却还眼睁睁的望里跳一般。如果杜可妮真的肯就此放手,那么我很快就可以脱离这种生活了?”她满怀希望的问。
乔威的嘴角紧了一紧。“应该是吧。”
“你确定?”
“你要我怎么样?写个保证书吗?”他突然间爆炸了:“你到底要我怎么做?钻到她肚子里去打听出一个确切的日期来交给你吗?啊?”
晓蓝震惊地睁大了双眼。从相识以来到现在,她从来不曾见乔威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而这脾气发得简直是莫名其妙!晓蓝将头一扬,一言不发的向门口走去。
乔威赶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你上那儿去?”
“回家!”晓蓝的怒气已经上了她的眸子:“我没义务呆在这儿受你的气!”她伸手去拉门把。但乔威一把拉住了她。
“你拉着我作什么?”她将自己的手往后一抽:“戏已经演了,你要的效果也达到了,我这个时候回家——”她看了自己的腕表一眼,指针上说明了现在的时间是晚上九点:“也不致于误了你的事了!”
乔威猝然间转过了身子。“很好,你请!”
听见晓蓝开门出去的声音,他突然间又转了回来:“你要怎么回去?”
“有公车啊!”她的人已经跨出了门外。
“等等,我送你回去。”
这可不敢劳您的驾!”晓蓝的气还没有消:“我搭公车搭十几年了,从来也没出过问题,那里突然之间就变得这么娇贵了?”
“不要跟我辩!”乔威的声音里冒着烟:“只要你还是我的女朋友,你就休想我会让你一个人半夜三更去挤公共汽车,还得摸黑走一大段路回家!”
“这太夸张了吧?晚上九点怎么能算是三更半夜?”
“差不多啦!”他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就往电梯走:“等你七转八弯的到了家,事实上也就是三更半夜了!”
什么逻辑呀!晓蓝翻了翻眼睛。但看了乔威那山雨欲来的脸孔一眼,她终于决定:保持沉默比较来得明智。
才刚走了几步,乔威突然停了下来。“等一等。”他说:“我回去拿点东西。你不许走开,听见了吗?”
她皱着眉头横了他一眼。乔威很不放心加了一句:“答应我你不会一个人溜了!”
“好啦!”
几分钟后他回来了,手上拎着个袋子。“拿去。”他阴郁的说:“你忘在客房的化妆台上了。不,”他沉沉的加了一句:“你不是忘了,你根本是故意不拿!”
只瞄了一眼,她就知道他拿来的是什么东西了:他买给她的那件礼服,以及那串蓝宝石手镯!
“我说过我不要你任何东西的!”
“你是说过!”他咆哮:“该死的你,收我一件礼物这么难吗?如果我送你的是一束玫瑰花,你也会这么推三阻四?”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他吼:“同样是男人送给女人的礼物,本质上有什么不一样?只不过一个花钱多些,一个花钱少些罢了!但是这些东西在心里的比重是一样的,你明明知道这一点钱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我买这些东西送你只因为我以为你会喜欢!而且我从来没见过那个女人不喜欢珠宝——”他重重的吐了口气:“你非得这样与众不同是不是?你非得这样提醒我你之间的差距是不是?啊?”
晓蓝默不吭气的从他手上接过了袋子,转身向电梯行去。乔威走在她身边,好半晌谁也没有说话。一直到乔威发动了车子,他才闷闷的说了一句:“你对我的评价并不怎么高,是不是?”
晓蓝别过脸不去看他。她对他的评价不怎么高?开玩笑,她爱着他呢,对他的评价怎么可能低得了!只不过……只不过,只不过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只不过了!她悄悄地捏紧了袋子的一角。没见过谁送礼物送得如此气急败坏的,也没见过谁收礼物收得如此委屈万状的!究竟是他们两人都太小题大作了呢,还是因为——他们的世界真的有这么大的差距呢?如果只是他们两人都太小题大作了,那么这小题大作的原因又是什么?晓蓝无声的叹了口气,隐约间只觉得手上的袋子越来越沈……沉得就像她自己的心情。
这一路回去,他们俩谁也没再说话,连送别都是冷冰冰的。晓蓝过了极其不宁的一个晚上,净作一些光怪陆离的梦。第二天便是星期一。出乎她自己意料之外的是,她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的去上班。想必是演戏演成精了,她自嘲地想。
如果她真是乔威的女朋友,经过昨天晚上那乱七八糟的一架之后,搞不好会就这样吹了。乔威那么骄傲的人,又一向被女人包围惯了,不会容忍自己来受她这种小女生的倔睥气,以及那许多所谓的原则的。不过目前乃是非常时期,所以她知道乔威定然还会和她联络,只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而已——当然,这得看他气消得快还是慢而定。
而她是宁可他稍缓几天再来找她。她自己的心情也够乱七八糟的了,需要时间来冷静一下。
为了这个缘故,当何宗仁打电话给她、约她今晚见面的时候,她略作考虑就同意了。一来,她和何宗仁毕竟是朋友,老是拒人之外是不怎么说得过去;二来,他们约会地方就在她家附近,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小咖啡屋,乔威的那些朋友很不可能上那儿去,对她正在扮演的角色应该不会有任何妨害才是。
晚上六点半,何宗仁到家里来接她。晓蓝的敏锐地注意到:父亲眼底掠过了一丝宽慰的神色。可怜的爸爸,晓蓝心想:他嘴里不说,心里对我和乔威的交往还是担心得要命的。
虽然,这种操心比起他前一阵的忧急而言,已经算是轻微的了。而今的父亲大半时间都很快乐,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使他很快的回复了生气,人也变得稳定了。这使得晓蓝非常欣慰。相形之下,自己所作的任何牺牲都是微不足道的了。毕竟我还年轻,她对自己说:我跌倒了还可以再爬起来。是的,我跌倒了还可以再爬起来!
何宗仁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二十八岁,在公司的企画部做事,聪明而有才气,很得上司赏识。晓蓝的爸爸妈妈都满欣赏他。在她妈妈去世前后的那一两个月里,何宗仁给了她很多的安慰和鼓励;也就是为了这个缘故,他们的感情才发展起来的。晓蓝一直很喜欢他,也信任他。虽然,他们的感情一直还停留在朋友的阶段。如果不是乔威插进来,由得他们继续约会下去、交往下去,晓蓝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爱上这个人;然而现在,自然是说什么都太迟了。晓蓝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他来得十分陌生。老天,他们才两个多礼拜没见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