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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迟到的。”

  彷佛是在印证他的话似的,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地移了过来。月伦当先出现

  ,跟着她进来的是个二十上下、中等身量、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你来得这麽早啊?真勤快嘛!”月伦对思亚俏皮地一笑,指了指身後的年

  轻人:“位是韩克诚,我们的男主角,现在在文化大学戏剧系读四年级。”

  “你好。”思亚和他握了握手,作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一面很快地打量着

  这个年轻人。他是个端正整齐的男孩,不是什麽美男子,也不具备一般有才气的

  大学生必有的、不可一世的傲气;虽然眼睛里看得出聪明┅┅那位女导演究竟看

  上他那一点呢?

  “好了,两位,我们开始吧。”月伦清脆地说,朝思亚点了点头:“你请自

  便,嗯?爱坐就坐,爱站就站,口渴的话冰箱里头有冷饮。我们得开始忙了。”

  “梅秀呢?我们不等她了吗?”问话的是李苑明。

  “梅秀今天要加班,所以我们晚点才排她的部分。”月伦从卷宗里掏出了一

  叠纸张,朝思亚递了过去:“哪,这个给你,或者对你会有点帮助。”

  “这什麽啊?”

  “狂女的剧本。”月伦简单地说,一面回过身去,走到了场子中央:“来,

  先作个暖身运动。”

  所以这出戏一共只有三个演员了?思亚深思地想,着迷地看着月伦。或者为

  了活动方便吧,她今天穿了件黯紫短袖棉恤衫,配了件浅灰色的高腰吊带及膝短

  裤,腰间扎了条咖啡色的宽腰带。这样的打扮本来应该使她看起来更小的,但她

  专注而自信的悻度使得她真实的年龄再也不可能被误认。

  一旁递过来的冷饮使思亚回到现实中来。他接过那只装满了汽水的大玻璃杯

  ,友善地对着范学耕微笑。

  “你常常这样看你太太排戏吗?”他好奇地问范学耕;很明显地,这个大个

  子爱他老婆爱得一塌糊涂。学耕微微地笑了。

  “只要我有空。”他说:“我以前对戏剧也是一窍不通,自从明明跟着月伦

  一起工作以後,我从她们两人那里学了很多。看他们排戏实在是一桩非常有意思

  的事,平面的剧本居然可以变成那样立体的结构,同样的对话竟然可以产生那麽

  多的变化,有那麽多的解释┅┅”他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思而专注地听着,没有接腔。场中诸人的暖身运动已经做完了,排演正式开

  始。苑明闭了一下眼睛,似乎在培养自己的情绪,而後开了她的独白:“秋天来

  了,不是麽?秋扇,秋扇──一把为秋天而作的扇子。”

  “今天我又到车站去等他了,等了一整天,一整天啊。等他的时候我就彷佛

  活过来了似的,看着所有下车的人的面孔。可是没有人像他。那些脸通通都是别

  人的┅┅除了良雄之外,这世上所有男人的脸全都是死的。他们的脸都是骷髅。

  ”

  思亚被这个过程迷住了。苑明饰演的角色是花子,一个因恋人的离去而发疯

  的艺妓。疯子的内心世界全无线索可循,他们的情绪转折只受他们自己的内在逻

  辑所掌管。苑明将台词念了又念,费力於找出埋藏在这些台词背後的逻辑,用不

  同的情感来表达这些独白,并且加入不同的动作。使思亚困惑的是,月伦对她的

  演技似乎完全不加干涉,只是常常给她一些其他的汜示而已。例如:

  “这个地方试着狂乱一些──把台词重复几遍试试看。”

  或者:“这个地方试着迷惘一些。先别说台词,试着用肢体语言表达看看─

  ─好极了,这个地方我们就暂时决定用这种方式处理,再试一遍好吗?”

  近八点的时候,另一个女孩子走进来了。也是二十多岁年纪,瘦削的中等身

  材,棱棱角角的一张脸,完全称不上漂亮,眼睛 却透着机伶。走进来以後她朝

  范学耕点了一下头,带着微微的好奇看了思亚一眼,却没说话,拎着包包走到浴

  室 头去。等她再出来时已换了条运动长裤,棉布上衣,自顾自地走到场子一边

  去作暖身运动了。

  “那是汪梅秀,”学耕对他说:“她演的是律子。”

  思亚点了点头,看着这位新来的角色加入了排练。律子是个艺术家,收留了

  已然发狂的花子,对这个美丽的、浮游於自己的梦幻世界的女孩有一种病态的占

  有欲。三岛由纪夫的美学,嗯?思亚有些好笑地想。

  律子──江梅秀正在试着说服花子和她去旅行,因为花子天天到车站去等待

  情人的事上了报,她恐怕那年轻人读到这则消息,会回来将花子带走;而花子不

  愿意离开。因为那样一来,她的情人来找她的时候就要扑空了。一个的说服急迫

  而绝望,一个的拒绝坚定而简单,在简单之中又有着精神涣散的游离。月伦不断

  地让他们伸展自己的表现方法,有时候甚至鼓励他们编造自己的悒词。整个排戏

  的过程是语言和动作的不断延伸,不断重组,不断配合┅┅

  光看剧本并不觉得事情有这麽复杂嘛?思亚抽出空档来将剧本看了好几遍,

  却也不能不承认:从纸面上那些纯粹的对话 ,确实很难想像:它可以变成那样

  的活动。而这些活动是非有不可,因为只有它们才能给言语以生命。否则的话,

  光是三个演员站在台上念台词,要不了十分钟观众就会睡着了。他想起月伦跟他

  说过:导戏是平地起屋,一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那是什麽意思。

  而月伦的表现尤其教他倾心。演员还有休息的时候,她却是所有的时间都不

  得空闲的。而她也没有半点位高权重、颐指气使的样子,对演员即兴的表现给予

  相当的尊重甚至是赞赏,用温和而说服的语气修正、或删除她觉得不合适的元素

  。很明显的,她虽然给了演员很大的自由去创作,对她自己究竟想要些什麽却有

  着更大的掌握,更大的自信。

  在思亚察觉之前,三个钟头已经飞快地溜走了。三个筋疲力竭的演员走进了

  办公室,瘫倒在沙发上吐大气。学耕为他的爱妻端来了冷饮,又到浴室 去为她

  拧了一方湿毛巾。韩克诚跟着洗了把脸,背起了自己的书包。

  “那我走罗,导演,”他对在场的每个人都打了一个招呼:“明天见!”

  “明天见。”月伦微笑,很感激地从学耕手上接过来一杯汽水:“你整晚都

  在这 啊?”

  “我今晚比较空嘛。”学耕笑道,在苑明身边坐了下来:“开始有点样子了

  喔?不过你一定累坏了吧?”

  “还好啦,我习惯了。而且看到自己的戏一天一天地成型实在很有成就感。

  ”她微笑着看向苑明:“花子这个角色不好演,是不是?”

  “就是嘛,演得我都快得神经错乱了。”苑明淘气地说,很舒适地从後头抱

  着学耕:“哪沆我要演得太入戏,半夜 把我老公给勒死了,那可怎麽办呢?”

  “怎麽办?那就证明你演技不及格!”月伦好笑地说:“花子的精神病是没

  有攻击性的,忘了吗?”

  “学姊,你太不合作了嘛,”苑明娇艳的嘴微微地嘟了起来:“我还想学耕

  欺负我的时候,我可以还击得理所当然一点呢!”

  “你老公会欺负你?你不欺负他他就谢天谢地了!”月伦看向学耕,後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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