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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半年,短的不过三两个月。工作地点嘛也是各地都有,”学耕翻着手上的卷宗

  :“台北,台中,台南,新竹┅┅最後一个工作地点是在新竹,可是这也是半年

  多前的事了。以後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和他工作过的人说,徐庆家很不喜

  欢讲话,情绪很不稳定,非常孤僻,几乎没有朋友。”

  “他们老家在新竹。”月伦疲倦地补充:“至於说他情绪不稳定┅┅”她脸

  上浮起了一个近乎凄凉的自嘲:“他们家有遗传性的精神病。”

  思亚震惊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你是说┅┅徐庆国也有这方面的问题?”

  月伦的眼睛静静地阖上,嘴角突然间刻出了一道痛楚的痕迹。在这一刹那间

  ,她所有的稚气和天真都化作了乌有,而她唇角那丝悲哀的微笑则彷佛承载了一

  生一世的忧伤:“那──是我和他分手最主要的原因。”她慢慢地说,每一个字

  都像是一声叹息:“我们交往到了後来,他的脾气开始变得非常不稳,暴躁易怒

  ,”她的叙述越说越轻,终至不可听闻。

  思亚只觉得一阵剧痛自心底划过,恨不得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好好地安慰她。

  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表现得如此明目张胆,因此只好重重地握着月伦的肩

  头。是的,他猜出来了:月伦的话虽然说得简短,但他却已将拼图完成了大半。

  一定是那个混帐王八蛋在“暴躁易怒”的时候用暴力伤害过她,才会使得那麽勇

  敢的女孩在听到“揍人”两字时,竟会产生惊弓之鸟的反应!

  “┅┅你们两位也看一看吧,这是徐庆家的资料。”思亚听见学耕在说:“

  我们明天就去报警,但自己也不能没有一点提防。”

  思亚看了月伦一眼,礼貌地打断了学耕的话。“范兄,这些细节就麻烦你了

  ,晚些我再和你联络好吧?我想先送月伦回去。她真的受够了。”

  月伦安心地叹了一口气,满怀感激地由着思亚扶着她离开。这是一种逃避,

  她知道:无论怎麽说,那个徐庆家都是她的战争,她应该留下来和学耕他们讨论

  细节的,然而她对这种血腥而原始的战争真是嫌厌,而她也实在是太累了──心

  上的疲累。整个排戏过程中她都在设法忘记那通 心的电话,那蛇嘶一样的声音

  ┅┅月伦打了一个冷颤,狠命地甩了甩头。不,不要再想了!我明天再来考量这

  件事,她对自己许诺:明天!

  她真的受够了,思亚不悦地想,感觉到一股子愤怒清清楚楚地自内心深处涌

  将上来。然而他不知道自己更想揍那一个──是那个曾经伤害过月伦的徐庆国呢

  ?还是这个一心一意想对她不利的徐庆家。当然最好是两个一起揍──如果那徐

  庆国不是早八百年前就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的话。

  呵,天,他有那麽多的话想问她呵!他想要她原原本本地说出她曾有的痛苦

  ,发泄出她内心曾经有的挫折和愤怒,好让心灵深处的伤口能够愈合┅┅然而现

  在还不是时候,因为她已经筋疲力尽了。思亚温柔地为她戴上安全帽,轻轻地拍

  了拍她气色灰败的脸。

  “我看你今天坐前面好了,”他说:“累成这样,要是从後座掉下去怎麽办

  ?”

  “你是在找藉口来抱我吗?”月伦有气没力地笑着,思亚忍不住将她抱紧了

  些。

  “太好了,你已经开始了解我的色狼本性了。”思而笑着将她扶上摩托车的

  前座,一面发动了车子。

  他们两人一个是太累了,另一个则是将全副精神都放在对方身上,以至於谁

  也没有发觉:在骑楼的柱子之後,隐隐约约地晃着一条黑影。

  从警察局出来之後,苑明的神色并不比昨夜好到那里去。

  “我就知道会这样!”她咕哝道:“警力不足,只能加强巡逻,并且加以追

  查┅┅听起来完全是公式嘛!”

  “不然你要他们怎麽样?”月伦有些好笑地说:“我又不是什麽名人政要,

  值得派出警员来为我站岗。不过那位张警员倒是对你很礼貌呢,还希望你送他签

  了名的相片!如果咱们的立场掉过来啊,我想他阁下会很愿意亲身出马保护你哦

  !”

  “喂,不要这样乌鸦嘴好不好?”苑明抗议:“我们做演员的,可是最怕这

  种事了!还好我不是什麽大明星。”

  “也够拥有一票基本观众了。”月伦笑道:“怎麽样,上回不是说有部八点

  档连续剧要邀你演出吗?你答应了没?”

  “剧本太烂了,拒演!”苑明一副骨气峥嵘的样子:“横竖我又不缺钱用,

  还不如做自己真心想做的事呢。小剧场演起来有意思得多了。对了,学姊,狂女

  的背景音乐你打算怎麽弄?”

  “我打算用尺八作配乐。”

  “尺八?”

  “对。那是一种日本式的管乐,有点像萧,却比萧更凄凉。”

  “可是台湾买得到这种东西的音乐带吗?”

  “这你不用担心,我在纽约就已经 集到不少奇形怪状的录音带了。”月伦

  笑道:“走吧,陪我逛街去。音乐是不成问题,但还有服装要考虑呢!”

  她们两个逛街逛到傍晚,在外头吃了晚餐──苑明的说法是:“偶然放我老

  公一次鸽子不要紧的。”回到排练场时已经将近七点了。两个女生正在研究她买

  回来的东西,电话铃便突兀地响了起来。

  苑明警觉地伸手阻住了月伦,伸过手去拿起了话筒。

  “我就是。”她沈沈地说,一面按下了录音机的开关──那录音机是学耕一

  早找了人来装上去的。

  那通电话维持得并不长,没几句就挂了。苑明阴沈着一张脸,很嫌恶地盯着

  电话看。“真他妈的病态!”她啐道。

  如果不是因为心情不佳,听见苑明这样教养良好的女孩子骂粗话,真会将月

  伦逗出笑容来。但此刻的她,连嘴角都不曾往上稍稍勾起。“又是那个家伙吗?

  ”她问:“你将他说的话录了音了?”

  “ 证嘛!”苑明的回答来得简单:“学耕说,我们应该要求警局做电话追

  踪。虽然我怀疑那会有多大用处,”她耸了一下肩膀:“那小子用的是公共电话

  ,一听就知道了。”

  月伦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试着平定自己的心神。这样一个必欲置自己於死

  地而後快的人步步进逼,真能教一个神智正常的人焦躁得发狂。而她真不知道这

  件事情还要持续多久┅┅

  “我们排戏吧!”她沈沈地说,声音绷得像一张绞紧了的弓。

  晚上思亚来接她的时候,她意外地发现:他又找了一些小礼物来送她。这回

  送的是两盆植物:一盆三色 ,一盆八重松叶牡丹。

  “你房间里头缺少绿色的东西。”他理直气壮地说:“绿色能够安抚神经的

  ,你知道。”

  “可是小五,”她又是感动,又有些好笑:“我跟植物之间有代沟耶!我一

  向就不会弄它们。”

  “这你不用担心,我会把它们养得好好的,你负责观赏就够了。”思亚说得

  信心十足:“家里的花花草草一向都是我在管,每一样都长得很热闹呢!这两盆

  就是从家里的花坛上移植过来的。”

  “真的?怎麽移?”

  “用叶子啊!”他解释:“三色 是用叶子繁殖的,八重松叶牡丹是掐下茎

  来插在土里就可以活了。”

  月伦简直无法相信:他们两个居然谈了一个晚上的园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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