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关系?”
“因为军队里头出状况的时候很多,尤其是在外岛,因为受不了压力、情绪
、以及老鸟的欺负而自杀的人也不少。所有这些情况,军队里通通都只用“因公
殉职”来对付,”思亚解释道:“你要知道,这种说法常常是教人很难信服的。
”他莫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麽说来,这个做弟弟的,是以为他哥哥“因失恋
而自杀”了?”
月伦的眼神有着一刹那的茫然。“有人说是枪枝走火造成的意外,也有人说
他真的是自杀的,”她微微地颤抖了一下,接下来的声音根本只是说给她自己听
的:“自杀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因为徐庆国本来就是个非常神经质的人。”
“就算他是自杀的,那也不干你的事!”思亚粗暴地打断了她:“人生本来
就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挫折,如果碰到一个难关就得死一次,人类早八百年前就灭
种了!以自杀作为逃避的方式只证明了他是个多麽懦弱的人,你离开他的决定作
得再正确也没有了!”
月伦惊愕地看了他半晌,唇边渐渐地露出了一朵温和的笑容来。那笑容非常
之淡,但却是她接到这封信之後所露出的、第一个真正的微笑。
“谢谢你。”她言简意赅地说。而这三个字背後的寓意是无穷深远的:谢谢
你对我的信任,谢谢你移去了我多年来一直背负的罪恶感,谢谢你──愿意成为
我的朋友,鼓励我,帮助我,安慰我。
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使得思亚心里暖烘烘地,一时间什麽话都说不出来,只
能以微笑来回应她。
“照你这麽说,这个写匿名信的人应该就是这个弟弟了?”学耕问:“那小
子想必非常恨你?”
“喔,是的,非常之恨。”月伦苦笑:“我大三那年他还在服兵役,所以没
采取任何行动,等他退伍之後──”她微微地打了一个哆嗦。即使是现在,想到
那些恶毒而血腥的文字,仍然唤起她非常不快的记忆:“他就开始寄一些威胁恐
吓的信给我。虽然是匿名信,但我知道:除了徐庆家之外不可能有别人。他把他
恨我的原因写得那麽清楚──”她又打了一个哆嗦。
“那些信还在吗?”
“怎麽可能还在?几乎是一接到手就撕成碎片了。”月伦苦笑着回答思亚的
问题:“真糟糕,是不是?不然现在就有足够的理由去报警了。”
“报警当然是要报的。我相信我们迟早会拿到足够的证据。问题是报了警能
有多大的作用,我很怀疑。”思亚皱着眉头苦思:“台湾的警力不足,是小学生
都知道的事。警察局绝不可能派一两个人跟前跟後地保护你,最多是加强一下工
作坊附近的巡逻就算了。依我看哪,在逮到那个徐──徐什麽来着的?”他向月
伦求救。
“徐庆家。”
“在逮到徐庆家之前,要想保护月伦的安全,我们只有采用自力救济了。”
苑明和学耕不约而同地用力点头,立刻和思亚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各种方案来
,月伦简直连插嘴的馀地都没有。
“以後石月伦排完戏後,我负责来接她。”思亚的话才刚刚出口,学耕立时
抗议:“我送不是比较方便吗?而且我个子比较大,吓阻力应该比较强。”
苑明气得直咬牙。如果不是怕做得太明显的话,她真想狠狠地踢学耕一脚。
这麽不解风情的呆子,当年怎麽会跟她恋爱的呢?一定是他的荷尔蒙在非常时期
分泌过多了。话说回来,在顾虑月伦的安全问题上,学耕的说法好像比较实际┅
┅
但这个提案立时就让思亚给否决了。“我想接送的工作还是交给我好些吧,
范兄?这个地方也需要人全天镇守的。万一那小子决定摸进来装定时炸弹怎麽办
?再说我个头虽然没有你大,当年服役的时候,跆拳练得可也并不太差。”
学耕侧着头颅想了一下。“也对。那我就让工作人员多加小心了。另外也得
通知大厦管理员,叫他留意一下出入的闲杂人等。”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觉得
这法子其实不会有太大的作用,因为一座办公大楼里出入的人是太多了。因此他
转向了月伦:“你有没有徐庆家的照片?”
“没有,”她还没来得及再说,学耕已经很不满意地皱起眉来:“那就得想
法子弄到手了。你知道他以前读的是哪个学校吗?”
他们就这个问题又讨论了一阵子,使月伦听得既迷惑、又惊异。老天爷,她
都快相信他们可以去开徵信社了!左一条线索,右一个门路,这些男生的朋友可
真是三教九流得很!
这样的了悟使她安心得多了,也使她开始觉得:事情并没有那麽可怕。她当
然不敢低估隐伏在黑暗中的危险,但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而她
的朋友们也并不止是在为她作消极的防守,还打算主动地出击;被猎者成了猎人
,威胁者成了猎物。虽然一切都还只是在纸上谈兵而已,但这起码让她不再觉得
那麽无助,那麽窝囊。
“我还有一个建议,”苑明说:“以後再有这种匿名信,一概由我来拆。已
经知道这个人的用心险恶了,干什麽还让学姊受这种惊吓?”
月伦的眼睛全无预兆地湿了,苑明赶紧抱住了她。
“嘿,学姊,不要这样嘛,不会有事的啦,真的,”苑明手忙脚乱地安慰她
,月伦哽着声音笑了。“我不是害怕,只是┅┅只是太高兴了,能有你们这样的
朋友。”
苑明的反应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一点,学耕则因了不怎麽习惯这样的赞美而乾
咳了两声。
一直到思亚伴着月伦走出了这栋办公大楼,月伦的情绪还不曾完全回复正常
。她的双眼异乎寻常地晶亮,十指则在身前紧紧地交叠。思亚无言地走到车子旁
边,从把手上挂着的塑胶袋里取出一个安全帽来交给了她。
很明显地,那是一个女用的安全帽。鲜艳的红色完整如新,一看就知道是刚
刚买来的。月伦看看帽子,再看看思亚,眼睛里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气。
“这──这是给我的吗?”
“那当然哪。”思亚笑着将车钥匙往起动机上插:“这麽小的安全帽戴在我
头上,岂不成了孙悟空的紧箍儿?”
“可是──可是──”月伦依然满面的困惑之色:“可是你自己没有安全帽
呀?”
“那是因为你的头比我的重要嘛。”思亚看她一副不知道要把安全帽怎麽办
的样子,便过来替她将帽子戴上,一面帮她调扣环:“别忘了,咱们的戏剧圈将
来全靠你了──石月伦?”
月伦那颤抖的嘴唇,以及两行顺着脸颊往下直滚的晶莹泪珠,只把他吓得手
足无措:“喂,你不行哭呀,拜托,不要哭,我┅┅”眼见月伦的泪越滚越急,
他张惶了两秒之後终於决定将她抱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什
麽话了?你告诉我嘛,求求你,石月伦,不要这样一直哭好不好?”
月伦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格子衬衫迅速地被泪水浸湿了
。她小小的身子在他怀中不断地颤动,使得他只能徒劳地轻拍着她的背脊。然而
就在他用这种动作来抚慰她的时候,一种清晰的了悟也同时进入了他的心底:她
是在发泄情绪,而不是在生我的气!谢天谢地,原来我没做什麽惹她生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