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抹去脸上残存的水分,用飞快的速度。
“没有了,没事,真的。”我很努力地要让自己的微笑再更有说服力一些。“你能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很累了,回家吧。”说完就要往回家的方向走。
“你在骗你自己,为什么呢?这样不是很累人的一件事吗?”就在我走到第七步的时候,我听到阿邦这样说。
我停下来,脚像被什么东西钉住一样动也不动。
“生命中有时候就是这样,很多事情都不能如你所愿呐。世界上所有的事情本来就是一体两面,有好一定就会有坏,这些都是上帝老早帮我们安排好的,你该做的不是埋怨,要想着怎么样过得更好才是我们该做的事。
只要你能面对自己,知道自己其实没有做错什么,这样就够了。这是我们的命运,有平顺有坎坷,就看你怎么走而已。碰到不好的事情,就把它当作是一个意外啊。就只是一个意外而已。你只要这样想。”阿邦的话离我越来越近,在就要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身后的阿邦扳过我的肩,把我整个人往后一转。
“就只是意外而已。本来的路又不是这样子的。你‘意外’走错了路,那就再走回去。”他的大拇指挟带着好温暖的温度拭去我的眼泪,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狂跳了一下。“找到回去的路就好了。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的。”
他带笑的眼睛望着我,我好像整个人被眼前那两座深潭吸了进去,动弹不得。然后他摸了摸我的短发,像在宠着一个孩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哭了。
看到我的眼睛又很快地蓄满了眼泪,他突然很无奈地笑起来。“怎么我说了这么多,你又哭了?”
我的眼泪开始哗啦哗啦地掉。
“好吧,那你就哭吧。哭个痛快,哭完了就不要再想了。哭吧。”阿邦迟疑了一下,然后在有别于我的低泣声中,我听到他轻轻的一声叹息,整个人就这样被拉进他的怀抱里,手还轻放在我的背上,以一种催眠的节奏轻拍着。
我终于忍不住地大哭起来。
暗夜的小公园里,有我在他厚实背弯里哭泣的身影。
这一晚,我终于有理由释放了自己。
这天,我作了一个梦。
梦里的我好轻好轻,好像抛开了一切,抛开了束缚,就这么飞上天。悠游在天际,带着我很久没有遇见的轻松,就这样无止尽地飘啊飘……
嘴角的那抹笑,好久都没有停下来。
* * *
一早起来,我忙着跟我的小笼包眼做最后的奋战。把湿冷的毛巾以八等份折好往眼皮上一放,我坐在马桶上等待奇迹出现。客厅那头传来Pocky不时的哼唱声,看来她今天心情不错。然后是客厅里电视被打开的声音,是终年没有一刻停止播放的肥皂剧,八点档播完了换十一点播,十一点播完了又换到下午两点,周而复始,多亏了我的懒病,每天待在家里哪儿也不想去才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Pocky唱歌的声音越来越大声了。
“喂!女佣。你今天心情好成这样啊?”头往上扬六十度,好让毛巾继续停留在相同的地方不动。“现在不是夏天吗?你思念春天啊。”
“去你的。”连骂人都带甜,我看你不该哼两只老虎,应该哼春神来了才对。“本姑娘心情好,今天就不跟你计较了。哼。”
我把毛巾拿下来。“Pocky,帮我看一下,还肿不肿?”
“哇靠!这是什么?”她大叫一声,我瞪她一眼,以为她又有什么新发现。“你昨天潜到隔壁偷看那两个帅哥洗澡啊?”
她居然把这个看成针眼?有没有搞错。我本来还怕她看出来这是哭出来的咧。根本是瞎操心。
“这是‘水肿’,水肿啦。你少没知识!”一把推开Pocky,免得她靠太近又发现什么鬼。打开冰箱门挖宝,只看到一堆罐头和一瓶还没开的可乐。看来该去超市补货了。
勉强拉开可乐拉环一口饮下,只求上帝保佑我空腹喝这种东西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乐咕噜咕噜地通过食道,耳边传来电视机里头播报午间新闻的美丽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
什么?中午了?现在是……中午?
我猛一回头看向客厅墙上的钟,再看向手腕上的表。完了!
“现在是中午?怎么会!喔!该死的手表!”摔烂它也无济于事,因为它已经坏了。“Pocky,你今天早上本来不是也有课的吗?为什么不叫我?”我皱着一张脸控诉。
“早上我们观概的教授请假啊。干嘛?我以为你跟我一样。”Pocky一脸无辜状。
拜托。早上是数位系统耶。我已经连睡两个礼拜的课了!再没听课我期末考怎么办啦?正当我急得跳脚的同时,手机适时响起。
是小月!班上唯一算得上跟我有些交情的同学。“喂~雨霈,是我啦。”
“呜……小月,我睡死了……怎么办啦?”我装哭企图惹来小月的同情。再怎么说他人的安慰声听起来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点效果。我需要安慰。
“安啦。我打电话给你就是为了告诉你,今天教授有事请假,偷懒叫助教抄了两个小时的笔记……”
“有没有点名?有没有点名?”我急到语无伦次了。
“没~啦~”我高兴到尖叫。“还有啊,笔记在我这,你明天记得跟我拿喔。”
“耶!小月我爱你。”我连忙撒娇,只差没对着手机猛亲。
“喔,对了,刚刚有个男的来找你,我跟他说你今天没来,他匆匆忙忙就走了,我来不及问他是谁。”
“喔,好。”想起今天的侥幸,忍不住心里的激动。“小月,我明天请你吃饭。谢了。”高兴地断了线。
“怎么样?”Pocky附耳过来,我报复性质地敲了她的头一记。
“没事啦。注死今天我们教授也没来,助教没点名。”
“那就好啦。咦?”Pocky霎时竖起耳朵。“是不是有人在敲我们家的门?”
“有吗?干嘛要用敲的?”
“你不知道吗?门铃坏了。”就在Pocky走向前要把门打开看看的同时,有个人整个跌进了我们家。
“啊——”我跟Pocky同时尖叫了起来。
“阿恺?”在看清楚来人之后,我和Pocky对看一眼,仍旧是一头雾水。
“我说江先生,”Pocky首先发难。“我们家的门有这么碍你的眼吗?你不爽它不爽到要用撞的?”
江恺踉跄着站起来,我伸出手扶他。
“你们家门铃坏了……我按了好久都没有声音……”阿恺把左手放在右肩上,好像是那个地方摔到了。
“那也不能用撞的吧。”Pocky虽然嘴上念个没完,但还是顺手扯了摆在一旁的导演椅让阿恺坐下。“没事吧你?”
阿恺摇头说没事,可是手还是一直抚着刚才撞着的地方。我则在一旁皱着眉。
我想我大概知道小月说的那个人是谁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
“说吧,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让你这样‘舍身相撞’?”Pocky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我都快笑不出来了。
“你今天……没去上课?”果不其然,是他没错。“我以为你不是不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急急忙忙地跑来……可是偏偏你们家电铃坏了没反应,我不知道……还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