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是一个警察。
「请问,这里是陈朝绰先生的家吗?」警察问。
「是!」
「妳是──」他打量着羽霓。
「我是他太太。」
此时史蒂夫也走了出来。
「陈太太,妳先生出了车祸。」
「车祸?要不要紧?」史蒂夫焦虑的问。
「伤势很重,你们最好要有心理准备,现在请你们跟我到医院一趟。」
但他们仍然来迟了;当他们赶到医院时,陈朝绰已被宣告死亡。
羽霓一时难以压抑住悲恸,当场昏了过去,倒是史蒂夫在整个事件中表现得十分冷静。
但羽霓十分清楚,史蒂夫心中的悲伤并不亚于她。
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羽霓一时还真难以接受陈朝绰已死的事实。
「羽霓,以后要好好保重自己。」史蒂夫已决定回美国去了。
「史蒂夫,你还会回来吗?」她慧黠的双眸闪烁着依依不舍的泪光。
「会!妳生产时我会回来;毕竟我仍是孩子的教父。」
「史蒂夫……」自从羽裳死后,她已把他和陈朝绰视为自己唯一的亲人。
「傻女孩!快别掉眼泪,乖。」史蒂夫爱怜地搓揉她如云的秀发,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钥匙交给她。「这是海边小屋的钥匙,那儿有我和朝绰的回忆,我不想把它卖掉,所以转送给妳。」
「我──」
「不要拒绝,就当是我送给两个儿子的见面礼,我相信朝绰也会赞同我的做法的。」
「我会好好珍惜它的。」羽霓不再拒绝。
※ ※ ※
睽违台湾已久的李哲秾终于回国了。
这一次,他的上报率更高了,但是谈的都不是羽裳死亡的那一档事,而是他在英国获得优良厂商最佳领导人。
至于羽裳,已经没有人记得她了,这或许就是世间的现实。
对于他杰出的表现,李震源的欣喜自然不在话下。
他洗了个热水澡,洗去长途飞行的疲惫,又恢复了神采奕奕。
「咦?这是什么?」他瞥到由李震源手中递过来的二个红白信封。
仔细一看,原来是喜帖和讣闻。
他用质疑的眼光看向李震源。「谁的?」因为这种事一向都是由秘书转交的,很少让李震源亲自拿来。
李震源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神鼓励他找答案。
他打开红帖子,大感跌破眼镜。「没想到朝绰这小子竟也会结婚!」他知道这个表弟是个同性恋。
「你可注意到新娘的名字吗?」经李震源这一提,他才发觉到新娘的名字竟然有些眼熟。
「倪羽霓?!」如果不仔细分辨,恐怕会和倪羽裳的名字混淆了。
姓倪的人不多,更何况又只一字之差,这倒也令他大感意外。
倪羽霓和倪羽裳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也许真的只是个巧合;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何其多,遑论差了一个字?
他放下手中的喜帖,又打开讣闻一看──一张脸顿时失去了血色。
「这怎么可能?」他一下子失去了思考能力,更无法将两件事同时兜在一块儿。
「刚收到讣闻时,我也和你一样的惊讶。」李震源叹了口气。「明天你去你阿姨家拜访一下;好歹朝绰也曾是你小时候的玩伴,他的结婚典礼和丧礼你都未能参加,现在也该去他的坟前上个香。」
「我会去的。」他有点惋惜地。「真是可怜!才结婚三个月就死了,阿姨和姨丈一定很伤心。」
「伤心的恐怕不只有你阿姨和姨丈;你忘了他还有个才娶过门三个月的妻子吗?」李震源有感而发说道:「你以后见到姓倪的女人就避远一点,我对姓倪的印象不好;不是个行为不检的,就是个克夫命!而且还这么凑巧,两个女人的名字只差一个字;所以,我不准你娶姓倪的女人当妻子,切记这一点啊!」
「爷爷!」对于李震源的看法,他非常不茍同。「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个巧合罢了。」
「那也未免太凑巧了!说不定这两个女人有什么血缘关系。」
可能吗?要不是羽裳亲口对他说过她是个孤儿,他也会和李震源有同样的怀疑。
但他相信这只是个巧合。
「除了这件事之外,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李震源又拿出一只牛皮纸袋交给他。
「这又是什么?」
「这是我们与日本东菱公司合作开发高级别墅区的计画案,当地的一些老旧房子的居民都愿意将房子卖给我们,但其中有一户却坚持不肯卖,你找个时间亲自去和他们谈谈;至于价钱方面,由你自己拿捏。这件合作案已没有太多时间让我再浪费下去了;日币一直在升值,再拖下去,对我们将会造成很大的损失,所以你要尽快办妥。」
从李震源口中,他知道这将会是个十分棘手的事情,否则李震源也不会要他亲自出马了。
他相当有把握地向李震源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对他而言,不论在商场上、情场上,都没有难得倒他的事情;当然,羽裳的事件,只是一个小插曲,他是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的。
如同这件事一样,他相信他将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对方甘心将房子卖给他。
毕竟没有人会傻得把送上门的财神往外推。
钱,将是他手上的利器!
※ ※ ※
黄安雪见到了李哲秾,不禁悲从中来。
李哲秾和陈朝绰年纪相彷;当年黄安丽还在世时,常邀她带着陈朝绰到李家去作客,自从黄安丽死后,她就不曾再到李家走动,因为李震源并不喜欢让李哲秾和黄安丽的娘家太过亲密,所以一切有关李哲秾的消息,他们都是透过报章杂志才获知的。
「阿姨,请您节哀。」李哲秾见到黄安雪悲恸的模样,也深感伤痛。
「哲秾,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黄安雪频频拭着泪水。
「朝绰结婚时,我人正好在英国,来不及参加他的结婚典礼,没想到一回国,又获知这个不幸,真是令我十分遗憾。」
「也许都是命吧!怨不了天的了。只是苦了羽霓这个孩子──呃,你还没见过她吧?这时候她都会到朝绰的坟前去上香的。真是难为她了,挺个大肚子还要山上山下的来回跑。」
「弟媳妇怀孕了?」
「七个多月了;这大概是让我和你姨丈感到唯一值得安慰的事,至少陈家的香火没有断。」
李哲秾不是好事之人,但是黄安雪的话引起了他莫大的怀疑──结婚五个月,竟有了七个月的身孕?是他听错了,还是──
黄安雪看出他的疑惑,忙解释道:「羽霓在结婚前就怀孕了;这年头这种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是不是?」
喔,原来是奉子结婚的!发生在别人身上是不奇怪,但发生在陈朝绰身上,就似乎有些……奇特了。
他对这个叫倪羽霓的女人不免产生了好奇心。
难道她并不知道陈朝绰是个同性恋?或是陈朝绰已经转性了?
「阿姨,我想到朝绰的坟前去上个香。」他心里其实还是想见见这个叫倪羽霓的女人。
「也好。」黄安雪点点头。「如果你遇见羽霓,也帮我安慰、安慰她。」
「会的。」他口里虽如此承诺,却没有把握是否能遇见倪羽霓。
正如自己所预想的一样,他赶到陈朝绰的坟前时,坟前除了有一束还沾有露水的鲜花外,并未见到倪羽霓。
不知为何,未能见到她,他的心中竟泛起了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倪羽霓这个名字不断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甚至令他想起那一夜身上有颗痣的「倪羽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