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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赧然一笑。“你真的病啦?”

  她看看他,没表情地拿了药袋丢在茶几上。

  “我要是用这种药来强身,那才叫低能!”她忿然道。

  他没拾起药袋检查,这才发现她看起来是有些虚弱,于是道:“其实我也不是真的怀疑你说谎,只是……只是你昨天没跟我回去向我老母道别,害我又挨了她一顿骂;今天我又独自处理了一大堆公事,所以我才……”

  “才亲自光临寒舍?不找我麻烦,给我点脸色看,你今晚会气得睡不着?”

  “我……我怎么做什么都不对呀?”他又火大了。“我问你是不是真的生病,你照实回答我就可以了,你答了之后,我会关心你几句的,为什么你一定要把气氛搞得这么僵?我已经够烦的了,你就不能让我好过一点吗?”

  “我从没为你制造过任何负担!如果你没别的话要问我,就请你打道回府吧,我不管你吃过晚饭了没,我可只想为我自己一个人准备晚餐。”起身,她意在送客。

  “你也还没吃?”他也站起。“那不正好,我请你到外面吃顿饭算了,你还准备什么,多麻烦哪!”

  她还想说点什么,大门在此刻被打开。

  赵子扬手提公事包进屋,一见何钊在场,诧异问他:“何先生怎么来了?”

  “你怎么也来了?”何钊的诡异里还有气愤,“我说她怎么急着叫我走,原来你要来看她。”语罢他又看着何旭敏,不善地问:“他也知道你病了?”

  “病了?”赵子扬赶紧走近一些;“旭敏,你怎么了?”

  何旭敏急答一句:“感冒,已经好多了。”她只担心紧接着会出的状况。

  “你不知道她病了?”

  果然,何钊察觉出不对劲,他盯着赵子扬,想了想才道:“那你为什么来……不对,你是自己开门进来的,你有她家的钥匙……你住在这里?!”

  赵子扬这才发现自己的尴尬处境。外甥女朝他无奈地翻了下白眼,他冷静思索后,先回何钊道:“不瞒何先生,我的确住在这里。”

  他把决定权留给外甥女,要不要告诉何钊他俩的真正关系,由她决定。

  何钊瞪着她,等着更进一步的说明。

  “是的,‘Joe’住在我家,是我家的……房客。”

  “房客?”

  “房客。”她心虚地点点头。

  三人面面相觑一阵,何钊就走了,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他?”赵子扬这才问外甥女。“你不怕他误以为我们‘同居’?”

  “他知道我跟爸妈住。如果他会低能到以为我爸妈是那种可以接受女儿的男朋友住到家里来的开通父母,那我也没办法,随他怎么想。”

  赵子扬越发觉得她不对劲,思忖片刻,他说:“你故意制造暧昧。”’

  “舅乱讲!”

  “不是吗?本就无需隐瞒的事,又刚好有机会告诉他,你偏想继续瞒着他,这其中有什么你不想让我知道的隐情吗?”

  “我——”她顿足:“舅,我已经很烦了,你就别再说这种话了嘛。好吧好吧,明天我到办公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何钊报告你我的亲属关系。”

  “舅又没逼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不再多问,他回房去了。他了解一件事——如果外甥女不肯透露半点,任他怎么问都没用。

  何钊挨人一顿揍。鼻青脸肿的他没敢出门,就怕自己的狼狈样引起什么风吹草动,一不小心又传到老母耳里,引来更大的灾难。

  出了何旭敏家,他本打算一路开快车回自己的公寓。途经一个生意不错的小吃摊,又临时起意点了一大堆小菜当晚餐,几杯冰凉的生啤酒浇不息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怒意,于是就觉得临桌几个男人的谈笑声分外刺耳。

  口头禅外加一句挑衅的‘吵什么吵”,使他被几人架到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施以一顿拳打脚踢。

  几人扬长而去,他则如落水狗般撑着疼痛的躯体开车回家,一路被人超车还遭白目。

  骨头都快散了的他此刻正躺在大床上,等待何旭敏送药兼送午饭来给自己。

  碰!

  他听见关门声,想必是特助人已到。

  未进他房间先听见呻吟,她只觉哭笑不得,等见到他那张挂彩的面孔时,她才相信他是真遭过一顿海扁。

  “你的门刚才怎么是开着的?不怕小偷闯进来吗?”她把消炎药跟便当置于一旁的桌上,居高临下地问。

  “半小时之前我起床上厕所,顺便就把门打开了,省得你按铃时我还得起来一次。”他拍拍床沿:“坐着跟我讲话,你这样害我有压力。”

  她坐下,背脊挺直。

  “真不知道我该同情你,还是嘲笑你。被人打了不但不能报警,连医院都不敢去。”她哼笑一声。“人家不全无缘无故就打你,一定是你先说了什么欠捧的话。得到教训了吧?那民工不靠你吃饭,所以也不必看你脸色;你狠,他们比你更狠。现在可好,你打算躲在家里几天?”

  没多余的气力为自己申辩,他对这一串嘲讽只能回以一记白眼。

  “你先让我吃点东西,然后替我把脸上的纱布换一换,暂时我是不想照镜子了。妈的,我这张脸连自己看了都怕,怎么能出去吓人?你的口风得紧一点,要是让我老母知道了,我会说是你找人修理我!”

  “那我就太感谢你了,我正愁找不到借口打发你妈呢!”她起身去打开便当盒,“她一上午已经打了不下十通电话到办公室找你,一副不相信你要在客户那里开一整天会的样子。这也就罢了,她还不忘质问我,那天游完泳怎没回你姐那里去向她‘拜别’,是不是又跟你闹别扭了。”回头瞟他一眼,她再道:“我说不是,她回我‘别再骗我’。哼,她还交代我,叫你找个时间去她那里拿红宝石戒指。”

  他已撑坐起身,哎呀喊痛。那天他借口怕成指掉在游泳池里,将之还给了老母;游完泳回去面圣,圣上也忘了戒指一事,他才乐和两天不到,又有人传旨要他回去领戒指?

  妈的!

  “你能下床上厕所,就能走到这个位子来吃便当,别指望我过去喂你。”

  他悻悻然下床,瞒珊走到桌前坐下,举起箸,一口一口慢慢吃了起来。

  “你把这屋子里看得见的脏衣服和袜子集合起来,然后找个袋子把它们统统装进去,走的时候顺便拿去街角那家洗衣店,晚上送便当来的时候再顺便到那里拿回我上次送洗的衣物。”他头都没抬,边吃边交代。“再不拿回来,我就没干净的衣服穿了。”

  她没好气地问:“要‘顺便’替你打包一下垃圾吗?”

  “那最好。我一早就打电话给清洁公司,叫他们这星期不必过来了。”

  一阵乒砰声响毕,她结束简单的打扫工作;他也吃光便当,喝完汤了。

  收走桌上他刚刚制造出来的垃圾之后,她去洗了手,拿了药水、剪刀、纱布、胶带,回到他面前。

  “脸抬起来!”她要撕掉旧纱布。

  “轻一点!”见她五爪一张就朝自己的脸伸过来,他赶紧出声示警。

  没用。哎呀几声之后,他一脸丑态毕现。

  憋不住,决定捧腹大笑。

  “妈的,你敢笑我!”

  后来,他也捧腹大笑,肋骨疼上加疼。

  最后,是她先止住笑,这一停又使她觉得尴尬,因为她真害怕面对的事即将发生——上药水、贴纱布所需时间,比扯下纱布要长得多,他一定会趁机盯着她的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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