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非凡意识到眼前这个慈祥的中年人似乎在等自己说话,「神父,不管犯了什么罪,神是不是都能原谅?」他在柯神父身前蹲下,双手无助的交握着。
「假如那个人的心知道自己错了,并且对神忏悔,承认愿意改过。」柯奕省略不必要的话,尽量简单的表达,因为柯奕知道他此刻绝对不想听重复,或者无关紧要的话,他只要回答有可能帮助面前的年轻男子的话就可以了。
「即使杀人?」邵非凡苦笑了一声。
柯奕微笑回应他,「是。」柯奕见他沉思了一会儿。
「神父,你能保佑我吗?」邵非凡此刻眼中出现一丝希望,我有救吗?
「不能;但神会保佑你。」柯奕自脖子上取下十字架,戴到邵非凡脖子上。
「谢谢!」邵非凡真心诚意的感谢,至少他得到了安慰,心灵不再空虚。
「从现在起,你是神的孩子,神会照顾祂所有的孩子,祝你幸运。」柯奕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的形状。
邵非凡也跟着柯奕的动作做了一遍。随即起身往外走,而眼睛却不经意看见站在圣母前方的女子,她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平静,或许那是他终其一生也得不到的!这是邵非凡步出教堂时唯一所想的事。
柯奕看着邵非凡走出教堂,一个转身却看见他的小宝贝在祷告。
「做错事了?」他心里明白她是在为方才那名男子祈福。真是善良的孩子。
「您明知道的。」她走过去扶柯奕再度坐下。
「又一个失落的孩子。」柯奕轻叹了一声,也庆幸刚才那名男子的心灵得到了慰藉。
「圣母一定会庇护他的。」江芷柔肯定的说,因为他和从前的她好像。
一样的孤独,相同的无助,和不变的落寞……
「喔!喔!太大意了哦!不过你也真悠闲,康叔在通缉你,却无畏无惧,在这儿吹海风,看海景,真不愧为人称「阎王」!临危不乱。」陈飞语带讽刺的声音出现在海边。幸亏他在邵非凡的车上装了追踪器,否则他还真以为必须出国追杀他呐!为什么他的想法总和别人不同?可恶!
邵非凡早明白陈飞对组织别有用心,他不理会陈飞对他的讽刺,但依然故意问:「杀我,对你有何好处?」
「有何好处?哈!好处多的哩!」一抹诡异的笑浮现在陈飞的嘴边。
「杀了你就没有人能和我争取康叔的信任,众兄弟会以我为中心;杀了你,我可以得到映雪的人。」
妈的!为什么所有好事全落在这家伙身上?陈飞愤恨的暗骂着。
「你杀了我,也得不到你想要的。」邵非凡故意激他,或许如此会有机会把情势逆转。
「住口!」陈飞按捺不住性子开了一枪,不过是对着沙面上。他气愤为什么连邵非凡背对自己说话,他都感到害怕,而且恐惧!
「我说错了吗?」邵非凡不屑理他。
陈飞顿时哑口无言。的确,邵非凡说的都没错,但他就是不甘心,为什么?尤其是连他心爱的女人也对他倾心。
「这样吧!」陈飞自知不及邵非凡,「你站起来,面对我,让我向你开一枪。假如你不死,那我们之间就结束了;假如你死了,那怪你自己歹命。」这是他让步的最高极限。
「想得美!」邵非凡猛地转身向陈飞开了一枪,可惜只打中他的手臂。该死!他霎时感到胸前一阵巨痛。
「哼!」陈飞忍着臂上传来的剧痛。
「什么阎王,不过如此而已。」陈飞满意的看着邵非凡的胸前不断汩汩的流出血来,丝毫不以为意。
「好自为之了,祝你坏运。」陈飞见他痛晕了过去,以为他死了,因此流下一句话,就捂着伤口离开。
邵非凡确定陈飞离去,才换个姿势成仰躺,他看着胸口的血不断的向外流,奇怪自己怎么没死,但来不及查证,一片黑暗就向他袭来,将他卷进无底的深渊。
第1章(2)
夜深人静了,一名寂寞的女子在落地窗前并脚而坐,双手抱住腿,头随意的靠在膝盖上,美丽的秀发任夜风飘扬。
江芷柔细细的回想自她有记忆以来所发生的事,淡淡的回忆,如今也只剩丝丝的忧愁。
从小,她就在圣母玛莉亚学院长大,不知道什么是幼稚园,她甚至国小、国中、高中都没读过,但学院里有老师执教,从ㄅㄆㄇ到化学实验,她全读过,也拿到了玛莉亚学院的毕业证书。十六岁以前,她很努力地把任何的事做到完美阶段,为的是要比别人多拥有某些东西;因为她常躲在床上暗自哭泣,悲伤自己为什么这么命苦,得不到上天的垂爱?她想过虽然很多人都很命苦,但她也是其中一个啊!有资格哭泣的,不是吗?如今,坐在这里的她,却不这么想;使她改观的,是在十七岁遇见柯奕的那一天──
「神父,能告诉我,为什么圣母只爱某些人吗?」
那时无助的她,独自站在教堂的阳台,发现一位看来让她觉得安心的人向她走来,她讶异自己会主动开口对他说话。大概她心目中」慈祥的爸爸」就像那个人一样吧!
「不,圣母爱每个人。」柯奕简单的回答。
「那为什么有些人特别命苦?就像我。」那时的她,对任何事都觉得不公平。
她任由面前的神父拉着她坐在阳台一边的椅子。
她看见他对自己笑,很令她感到安心。
「孩子,你并不特别命苦,许多人也都命苦。」
「但我也是其中一个!」江芷柔肯定的否决他的话。
「不,你不是属于其中一个。世界上有许多命运悲惨的人,但你不在他们其中。仔细想想,你生在富裕美丽的台湾,比那些穷苦、偏僻、简陋国家的人们好太多了!假若今日你生在那种国家,你觉得自己是最悲惨的人,那就情有可原,无可厚非;但你不是!你只是没有一对疼爱自己的双亲,没有安全感,没有家的感觉,没有一切你认为自己应有却没有的东西,亲情与爱,你当然无可奈何,这是注定的;但其它的,你可以自己去赢得的,不是吗?反观那些国家的人民贫病交迫的,虽有父母,但充其量不过是生下他们而已,挂上一个父母的名义,可怜那些孩子不也什么都没有,并没有比你多一样亲情。没有亲情,没有可遮寒避暑的衣服,没有充饥的食物,没有防止受伤的鞋子,甚至求心灵慰藉的地方也没有,那些人就连命也不是自己所能主宰的。你不同啊!你所拥有的,比起他们,够了!或许还太多。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要如何,端看你怎么为自己打点造桥铺路了。」
这一席对话,令江芷柔不知所措,为何她以前都不这么想,自私的以为世界上自己最重要,别人都不存在。
对自己开解一番后,她为自己设定理想,努力的朝它迈进。她编织着每一个她身边的爱情故事,一张张的稿纸,累积成一本本令她引以为傲的爱情小说;二十岁,她拿到自己的监护权,离开圣母玛莉亚学院,和一个同年纪的富家女合伙开了一间咖啡馆。到如今的事业有成,事事顺心,她没有觉得不满足,只是内心还是空虚,少了点东西,很重要的……
芷柔记得柯神父说过一些话──
「圣母并非只爱某些人或不爱某些人。只是,圣母不能一时间照顾全部的孩子;只要圣母注意到你,她会传给你祝福。那时,你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