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的话,你上中文系去打听打听,搞不好中文系的学生会把你当成她。”
“像就像嘛,你要我去打听什么,真是。”
李匡祺继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韩彦瑶,听说你有男朋友了,是真的吗?”
“你听谁说的?”其实她不问也知道,除了那几个法国号之外,不会有别人了。
“我们班那几个女生说的。”
“你怀疑啊?”
“我怎么敢怀疑呢。”只是怀恨而已。
“相信自己就对了,拜拜。”刚好出大门。
自从李匡祺告诉韩彦瑶中文系有人长得跟她酷似之后,她陆陆续续又听到多次同样的话。蒋雪蓉的情况跟她相同。她们都对对方产生了好奇心,但未曾找机会证实心中的疑问。两人都难掩一颗期待的心,希望能在偶然的机会里相遇,一睹对方的庐山真面目。就在期末考结束,也就是寒假开始的前一夭,她们终于在校门口见面了。
蒋雪蓉背着行囊,打算到火车站搭车回台中;韩彦瑶则是要到罗斯福路另一边的校园书房里跟尹仲尧会合,她们相见时各自都是一个人。这样的相遇显得分外令人震撼,不可思议的奇妙感觉迅速在两人心中交织、扩散——原地怔忡良久之后,不可知的力量驱使两人缓缓朝对方走去。
“嗨。”
“嗨。”
两人依然互相凝望。映在对方眼里的那张脸和自己所见的这一张,几乎是完全一样的。
“你好,我是蒋雪蓉,中文系一年级。”连声音都一样。
“你好,我是韩彦瑶,化工系一年级。”
“真没想到,你竟然长得跟我一模一样!”蒋雪蓉凝聚心中的撼动,吐着兴奋。
“我也好意外喔,原来传言不假,真有你这个人耶!”韩彦瑶的兴奋不亚于她。“你看,我们连身高都差不多。”
“你住台北吗?”
“嗯,你呢?”
“台中。”
“你是不是正准备回家过寒假?”她见蒋雪蓉背了个大背包。
“嗯。”蒋雪蓉想起自己该赶火车去了。“我先走了,开学见,拜拜。”
目送她的背影离去之后,韩彦瑶到了校园书房,找到尹仲尧,立刻将他拉到街上。
“尹仲尧,我告诉你一件事,刚才我在校门口遇见了个人。”她急得立刻要说出刚才的惊遇。
“谁啊?”
“是一个——”她突然煞车。“哎,你相不相信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双胞胎不算的话。”
“你碰到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了是吗?”他并不意外。
“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那个人是中文系的学生。”
“怪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挽着他的手臂,问得不太客气:“你认识人家啊?”
“我很早就见过她了,第一次看见她是在篮球场边,那一次我还错把她当成你了呢。”
“你把她当成我?”她闻言,不由妒火高张。“那你有没有对地做什么?”
“有呀!”
“你对人家做了什么?快说!”
“我跟她打招呼嘛。”
“那她呢?她有没有跟你打招呼?”
“当然没有,她搞不好还以为我——”他比了个脑袋秀逗的手势。
她稍稍释怀了,不过只维持了五秒钟。“不对。你刚才说这是第一次,那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她的声音被捂住了。
“放手啦!”她掰开他的大手。“那你怎么知道她是中文系的?”
“看过她穿中文系系服嘛。”
“你到底看过人家几次?我怎么就很少在学校看见你?”
“我是看过她很多次,不过都是在篮球场上远远地看见罢了。”
“你不要脸,竟敢远远地偷看人家!”她的呼吸渐急,鼻子不断用力歙着,看样子是快哭了。他拉着她过地下道,回到学校那一边,进了校门,他把她带到傅园里,在这里听她哭总比任她在大马路上无理取闹好。
“哭吧,哭完了就回家,哪儿也别去了。”本来是要去看电影的,现在泡汤了。
他双手往裤袋里一插,靠在柱子上,那样子看来是不打算哄她了,要她哭完通知他一声就好。
呜呜……女人是水做的,她有的是泪水,说哭就哭了。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她愈发哭得伤心——没志气的她,最后自己靠到他身上去了,还把他的双手从裤袋里抽出来——意思很明显,就是要他抱。
他没抱她,就算要抱也得等他把话问清楚。
“我有没有偷看人家?”
她抵住他胸前的头用力摇了摇。
“我是不是不要脸?”
摇得更用力了。
“你是不是很不讲理?”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抬起头来又哭了个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把“我不讲理”四个字对着他哭诉完毕。
他这才抱了她,抱到她完全停止哭泣。
“电影是赶不上了,回家吧。”他搂着她往校外走去。
“我们先去喝烧仙草好不好,好冷喔。”
“嗯。”
“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她旧调重弹。“怎么会有人长得跟我一模一样呢?”她很小声、很怨怼地加了一句:“连你都分不清楚。”
“那是第一次,后来我就知道她不是你。”
“你怎么分得出来呢?她连身高、发型都和我差不多耶。”
“我就是分得出来,相信我。”
她很高兴听到他这么说。“可是我心里还是毛毛的,一想到你会看见一个不是我的我,心里就不舒服。”
“没有那么多你,在我眼里,你才是你,只有一个你。”
“可是她长得跟我一模一样。”
“我说过我分得出来。”
“可是……。”
“好了。”他打断她。“不许你再提。”
“不提就不提嘛。”她怯怯地应了声。
第八章
“志强,我们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韩母忧心忡忡。这话她已经憋了一天,待女儿上尹家去之后,她才有机会投诉。
“你是说——雪蓉和彦摇见着面了是吗?”韩父立刻意会。
韩母微微颔首。“昨天彦瑶一回家就兴匆匆地告诉我说,她在学校里遇见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她叹声气。“说的不就是雪蓉吗?她连雪蓉的名字都知道了。”
“那你怎么回答她的?”
“我根本不敢多说什么,也就是嗯哼啊哈地应了她几声。”
“她问了什么没有?”
“她说下学期要再去会会雪蓉。”韩母愁眉深锁。“你说,我们要不要先告诉彦瑶,说雪蓉是她姊姊?”
“你先沉住气。告诉彦瑶不是不可以,可是她一定会去告诉雪蓉的。她从小老埋怨自己没有兄弟姊妹,要是她知道自己还有个姊姊,能不去相认吗?而我们又如何能阻止她这么做?如何跟她解释?这一解释就得将真相全盘托出。”
韩父冷静分析道。“我们不能决定要不要让雪蓉知道真相,这一点得问问蒋大哥的意思。”
“想那雪蓉回去一定会把遇见彦瑶的事告诉蒋大哥、蒋大嫂了,也许他们也正在为这件事发愁呢。”
他们正想打电话到台中蒋家去,电话却在这时响了。
“喂,蒋大嫂啊!”
“说了说了,昨儿一回来就说了……。”
“就是啊!彦瑶还说要带雪蓉回来让我瞧瞧呢。雪蓉总是见过我几次,可她要知道彦瑶是我女儿,要她不起疑心,恐怕是不可能的。”
“嗯,好,你等一会儿。”韩母把电话筒交给丈夫。“蒋大哥要跟你说。”
“蒋大哥啊!是是是,我也这么认为,先告诉孩子们真相总比日后她们来向我们质问要好一些,……那好,我跟静君商量商量再给您打电话!……好好好,再见。”韩父挂上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