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耶。”尹母用力想了想,又道:“奇怪了喔,好象应该晓得成绩了嘛!会不会是考得不如理想啊?”她还很体贴地替人着想,嘱咐儿子一句:“人家要是没打算提这事儿,你可别先去问人家,知道吗?”
不问才怪!他待会就上楼去找她。
韩彦瑶早早吃过晚饭后就坐在四楼阶梯上等着,等尹仲尧先沉不住气。
来了,来了,她继续酝酿情绪,那种可以让人痛哭流涕的情绪。脑袋里尽想着上回他在山上遇到台风的另一种版本——他一去不回,一命呜呼!
“干嘛啦?考得不好啊?”他爬上四楼,瞅着缩在一角的她,斗败公鸡似的模样给他很不祥的预感。
不说话,因为她一开口就会笑出声。
“起来吧,别坐在这里喂蚊子。”他拉她站了起来。
不吭气,一吭气肯定穿帮。
“走啦。”他拉她下楼。
她就这么被他一路拉到大街上,他又带她朝工业园区走去。这一路昏暗的路灯倒让她真有点悲伤的情绪了。不过这节骨眼上可千万别出现野狗才好。还好,园区到了。
“考得怎么样?”他耐心地问着。
她没说谎话,只是不说话。
“我好歹也教了你几年功课,算是你半个老师了,跟我都不能说吗?”他谆谆善诱的口气还真像个老师。
教了几年功课了不起啊?那要是她真考得不好就对不起他了是吗?就一辈子该欠他吗?施恩不望报的道理都不懂?
“考不好,明年重考就是了,别太难过了。你这样子看了教人心疼。”他伸手拢了拢她渐长的头发。“反正我还住在家里,还可以教你功课,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尹仲尧突然觉得害她考不好的人是他。也许是他让她分心了。这个想法令他懊悔不已。欲速则不达,说得一点不错,他该等她再长大一些的。
这是尹仲尧在说话吗?怎么她听得好感动、感动得想哭呢?原来满脑子假想出来的悲剧,比不上他这一席温柔感性的话。
她开始擦眼泪了。
“彦瑶,别哭了。”他搂了搂她的肩。“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他还喊她彦瑶,从来他都好象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的呀,她哭得更厉害了。
他拉她在石椅上坐下,紧搂搂住她。“不哭、不哭。”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明年,明年你一定可以考上的,我保证!”
“不用等明年了啦。”她停止了恶作剧。他那心急如焚的样子让她觉得自己很残忍。
“你别说丧气话好不好?你的智能线很长、很聪明,你的学校成绩一向很好,考不好纯属意外,有了今年的教训,明年一定没有问题的,相信我。”他托起她的脸,认真地对她说。
“尹仲尧,对不起。”她鼓起勇气承认自己的恶行。“我没有考不好啦,而且——而且我应该可以跟你念同一所学校。”
有人要抓狂了!他的眼底迅速升起两道烈焰,熊熊燃烧着他的愤怒。他倏地松开她,两手往裤袋里一插,整个上身往椅背上靠去,不再看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啦!”见他真的发火了,她急得直摇晃他的手臂。
他不为所动。
“人家已经知道错了嘛!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啦?”她除了撒娇地摇着他的手臂,求他原谅之外,没别的办法了。
他依旧一动不动,她应该再低声下气一点的。
“其实,”她打算自圆其说,为自己脱罪。“我也不算欺骗你嘛!我刚才什么也没说,是你自己一开始就认定我考不好的。”
好好好,她倒有理了,说了半天还是他的错?
“你不说话是不是?”她恼羞成怒。“好,那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生气,气死算了!我要回家了,以后再也不理你了,哼!”她说着,就真的站了起来,转过身走人。
有人道歉像她这么没诚意的吗?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改不了吃屎!
“站住!”河东狮吼。
停了一秒钟,她继续向前。
“你不要等撞见狗了才回头要我救你!”他知道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狗,标准的胆小恶人。
她果然闻犬丧胆,两脚被钉在原地,看样子是拉不下脸回头。
“回来!”
她只转过身。
“叫你过来,听见没有!”真是欠人凶她。
她应声抖了下身子。
他不再喊她了,要不要过来自己看着办吧。
她的优点就是志气不大。跺跺脚作作姿态,不甚情愿地走了回来,杵在他面前。
人都回来了,还扬个下巴干嘛?他伸手一拽,把她拽回椅子上。
“你自己说,我该不该罚你?”他双手按在她肩上,不让她动弹。
“不该!我考得那么好,你应该奖励我才对!”她的字典里没有谦虚这两个字。还没说她胖呢,她自己就先喘了。
笨蛋!对他来说,惩罚和奖励根本没什么不同,横竖都是一个吻字,要奖励是吗?可以。
她领了个快令她窒息的奖赏,他则觉得罚得还不算轻。
“永远别再这样玩弄我的情绪,知道吗?”罚完之后,他在她耳边温柔地警告。
“我才不是要玩弄你的情绪呢,我只是想让你惊喜一下嘛。”吃了蜜糖之后的嘴还是比较甜的。
“这种惊喜我宁可不要。”
“好嘛、好嘛,没有下次了啦。”
他捏扯了下她的嫩颊。“回家吧。”
韩彦瑶回家就要告诉妈妈不用再保守什么秘密了,要敲锣打鼓沿街快报她也不在乎了。
第七章
韩家客厅。
“你说,这下我们该怎么办才好?”韩母连日来忧喜参半。喜的是蒋雪蓉和韩彦瑶两人同时考上台大,忧的也是这一桩。这会儿正准备跟丈夫讨论因应之策。
“唉,这是天意。”韩父也很无奈。“我们还是先别操心了,学校那么大,她们俩又读不同科系,也许根本碰不上面也不一定。”
“我就说你没有脑筋嘛!学校虽大,可也没你说得那么大呀,两个人怎么可能四年都碰不上面呢?真是异想天开。”
“那你倒说说看,我们能怎么办?”
“我要是知道该怎么办还用得着问你吗?”
“蒋大哥、蒋大嫂知道了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嘛。”
“那他们怎么看待这事儿?”
“蒋大嫂跟我一样担心,她是担心女儿不要她,我是担心女儿恨我。”
“蒋大哥呢?他怎么说?”
“他的想法跟你差不多,他说如果她们俩真碰上了,碰上了再说。”
“蒋大哥说的没错,纸是包不住火的。”韩父沉吟片刻又道:“或者你认为我们应该主动找孩子们把话说开了?”
“我没那个勇气。”
“那就且走且看吧。其实我倒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雪蓉从小就善解人意,个性比彦瑶温驯多了,她如果知道真相,一定也能体谅我们和蒋大哥蒋大嫂的,彦瑶那就更不需要操心了,她也许高兴还来不及呢。”
“事情要真如你说的那样就好了。”
夫妇俩讨论了半天,结论还是原来那个——听老天安排。
韩彦瑶把妈妈买给她的新衣服全还给妈妈了。
“怎么啦?不喜欢啊?”
“不是啦。”这个谎一定要说,否则以后妈妈可能不会再帮她买新衣服了。
“我不习惯穿这种软软滑滑的料子。还有,穿这么花的衣服不好吧?你不希望我太引人注意吧?”
“我觉得很好看呀。”韩母重新翻看了自己挑选的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