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他没听错吧?帮她提东西?那他当然要去了。他三步并成两步,连跑带跳地到她家门口,刚好赶上她出门。
「走吧,我陪妳去买菜。」一见她,立刻献殷懃。
她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及时赶到。
「不写了啊?」
「当然,陪妳买菜比较重要,那个可以缓一缓。」他眉开眼笑地说。
「我们条件交换一下好不好?」原来他没打算停,只是要缓一缓。不行,她决定想个办法要他停。他挑了挑眉,耸耸肩,静待下文。「中午我请你到我家吃饭,交换你不再写那些有的没的东西给我。」
「这个嘛……」他拿乔了。「当然好呀,可是吃过午饭以俊,一个下午我还是没事做啊。」他摆明了要趁机敲诈。
「不然,你下午想去哪,我陪你就是了。」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下午我们去康乐宫打保龄球。」他兴奋地出着主意。
「可以。」她很干脆地回答。
「晚上……」他排起行程表了。
她瞪大了双眼。
「还有晚上,你得寸进尺。」
「妳先别着急,听我说完,为了表示回馈,晚上我请妳吃饭,不过得上馆子就是了,因为我不会做菜。」他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会煮咖啡,吃完饭到我家喝咖啡。」他又得意了起来。
「随你。」她忘了他最爱向她勒索。算了,反正就一天嘛,她也豁出去了。
***
吃过晚饭,她回家洗澡,他回家煮咖啡。
「哇--好香哟!我在门外就闻到咖啡的香味了。」一进门她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世滢穿著一件有米老鼠图案的宽大T恤,搭上一条长裤,长发编成两条麻花辫,一张白皙素净的脸看起来活像是从他床头的照片里走出来似的。
「马上就有咖啡喝了,妳到客厅里等着。」说着他就进了厨房。「世滢,来点音乐好吗?」他在里头喊着。
她在CD架上随便拿了一张古典音乐来播放,然后就坐在沙发上翻阅他订的杂志。
「咖啡来了。」他端了两杯咖啡放在茶几上,又回头去拿了糖跟奶。
「自己磨咖啡豆?」
「嗯。」
「哪买的?」
「公司帮我搬家时,一起打包运过来的。香吗?」
「香。你在美国开始喝起研磨式咖啡的?」她记得他从前不兴喝这个的。
「嗯,不过我不放糖和奶。」
「为什么?」
「黑咖啡苦中带涩,很像我的心情。」他边喝着咖啡边看着她,话里有话。
「可是我刚才看见你既放糖又放奶。」
「那是因为跟妳一起喝,心情不一样了嘛。」他笑了。
「约满了回美国吗?」她顾左右而言它,不睬他刚才的弦外之音,
他考虑了很久才回答:
「也许吧。」
她放下杯子,往沙发背上靠去,双臂抱膝,整个人缩在那一人座的沙发椅上。
「女朋友等着你是吗?」她盯着咖啡杯问他,上次在飞机上他并没有否认。
他也把杯子放下。对她的话再也不觉得生气了。除了四年前他的理智被嫉妒蒙蔽了之外,他太了解他的小女人了。
「世滢。」他唤她,向她伸出手。「过来。」他要她坐到他身边来。
她望着他,可却没有要移动的意思。
「听话。」他拉住她的手,定定地注视着她,等她移动,他有把握她会听他的。她果然坐过来了。「怎么编起辫子来了?」他轻轻地扯了扯麻花辫,闻着她身上的香味。
「我常常在头发半干的时候编辫子,第二天早上再拆掉,这样发尾就有自然卷了。」她柔声解释着。
「难怪妳时而直发时而卷发,原来是这样啊。」他继续玩着她的辫子。
「大惊小怪。」她笑着瞪他一眼,不过一点也不介意他玩着她的麻花辫。
「今天为什么亲自下厨做饭给我吃?」他直觉的知道绝不是她所谓的条件交换。因为她做的全是他爱吃的,而且一直要他多吃点。
「不是说了交换你别再制造垃圾了吗?」
「我知道不是。」他盯着她,语气十分肯定。
「谁说不是。不然是什么?」她没看他,显得有些心虚。
「妳心疼我对不对?妳知道我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对不对?」他的脸直逼近她的,强迫她面对他。
她也回视他,一双大眼眨都不眨一下。
「妳知道为什么我刚才说两年后也许会回美国吗?」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庞,深情注视着她。「因为再过两年我如果还不结婚,根本不敢回台北了。爸妈就我一个儿子,我很难向他们交代,只好躲远一点,让他们鞭长莫及,妳懂吗?」没等她回答,他放开了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双手枕着头靠在椅背上。
她又抱膝窝进沙发里了。
「你恨我吗?」听他说完话,她沉默良久之后问他。
「恨妳?」他对她的问题感到惊讶。
「嗯,就是--分手以后。」她想了一下,还是用了分手一词。
听到「分手」二字,他的心依旧疼痛难忍,那是他最感遗憾的一件事。
「不,对妳,我没有恨,只有心痛。那时我的确是气愤到了极点,可是后来我平心静气地想过,也许是我太早把妳绊住了,没有给妳机会选择,也许妳可以找到更适合妳的人了,妳爱他多过爱我,也许……」他缓缓地说着,语气里没有丝毫激动。
「也许你没有爱我爱到不能失去我,所以你选择了放弃我。」她接着他的话说下去,泪水也顺着眼角滑下。
「不,我没有放弃妳。只是为了妳,我情愿寂寞,只要妳过得比我好。」见她流泪,他轻拥她入怀。
「你以为我过得很好?」她伤心失望地问着,泪眼看他。
「原谅我,好吗?」他搂紧她,沉痛地说。
「你没有回头找过我,你不要我了。」她终于说出埋藏在心底的话,放声大哭。
「要的,我要的!我只是一直欺骗自己,以为可以没有妳,可以忍受失去妳的痛苦和寂寞,直到我又遇见了妳,才知道我根本不能没有妳。」他用手托着她的下巴,让她的鼻尖碰着他的,对着她的唇诉说着:「妳看,老天都可怜我,让我与妳重逢,而且让我明白妳从来都只属于我一个人,我从未失去妳,不是吗?」
「文倩走了,妈妈也走了,你又离开了我,我一下子好象什么都没了,那种绝望无助的痛苦,你能体会吗?」伤心往事历历如绘,每想一回就痛一回,她再也载不动这许多愁了,于是她抱住他,释放了所有的泪水,让所有的痛在这一刻里得到真正的纡解。
他知道她原谅他了,因为她愿意把所有的委屈宣泄出来,她愿意拥抱他了。他几乎是怀着一颗感激的心拥着柔弱纤细的她。他终于了解到她紧紧关闭的心门,其实是一直在等--等他的不问、等他的不忍、等他发现她的认真、等他发现如果有来生,她依然爱他最深。
「我再也不会离开妳了,相信我。」他以无比虔诚的语气对她立下一个温柔而坚定的誓言。
他温柔的话语让她彷佛是摆脱了一个缠绕她已久的梦魇一般,余悸犹存地颤抖着身子。
从她的战栗中,他可以感受到她在令人极度恐惧绝望的酷刑中曾受过的折磨。善良却倔强的她把一切全承担了下来。柔弱如她却是这般坚强,怎不教他心疼,疼得他眼眶跟着红了。他不断搓揉着她的身子,恨不能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他不要她再为他流一滴泪了。轻轻地,他吻去她的泪,顺着她粉颊上的斑斑泪痕,一点一点地吻着;他没有碰触到她的唇,细碎的吻一个接着一个,缓缓地沿着她的唇缘围绕着,他用深情将她慢慢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