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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圣诞快乐!”

  戚幼吾一进门便给他个大拥抱。

  这绝对是他不习惯招架的热情,悬在半空中的两手,像是经过一番讨论才决定在她背后合作,轻轻地将她圈住。

  “忘了带钥匙啦?”她在他怀里摇着头,蹭得他难受。

  “我希望享受一下耶诞夜有人替我开门的感觉。”

  “好了,你已经达到目的了,现在可以换鞋了吧?”

  “喔。”她这才放开他。

  “大哥,我们今天晚上别睡了好不好?”

  “你又要干嘛了?”

  “我们来聊天。”

  “你还没聊够啊?”

  “聊够?我们根本很少有机会聊天。”

  他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好吧,你想聊什么?”

  换了鞋,她挨着他坐在沙发上。

  “你今年还回不回加拿大过年?”

  “今年没这个计划。”他忽然怀疑她在动什么歪脑筋。“你希望我回加拿大去?”

  “不是啦,我在想如果你不回去的话,那我就在家陪你,不跟同学去参加自强活动了。”

  “你想去就去,不用委屈自己来陪我,我那么大的人了还用得着你陪吗?”

  “不管,我已经决定了。”她想了想,找了别的话题。“大哥,你有兄弟姐妹吗?”

  “一个弟弟。”他侧头看了看她,对自己连这么基本的事情都没告诉过她感到自责。

  “你们感情好吗?”

  “很好呀。”

  她渐觉辞穷。“大哥,我们出去聊好不好?”

  “你有什么毛病啊?”

  “我怕我英文说得太好了你听不懂啦。”她对他眨眨眼,说着反话。

  “准你说中文,今晚解禁。”

  “谢谢。”她开心地挽起他的手臂。“我真羡慕你,不像我,跟我哥水火不容。”

  “想回家去看看他吗?”

  她摇摇头:“我想回去看看房子倒是真的。”

  “房子?为什么?”

  “我对那房子比较有感情。”她顿了下。“那房子是我爸用退休金买的,虽然已经是旧屋了,但依然可以让我回想起跟爸爸有关的种种,所以我才说对那房子有感情。”

  他没忘记她的身世。“你跟爸爸的感情很好?”

  “那当然,我爸最疼我了。他说我妈本来不想为他生孩子的,是他死求活求的,我妈才答应他不管男的女的,只生一个。”她笑了笑。“差点我就来不了这世界了。”

  “你妈不疼你吗?”

  “疼还是疼吧。不过,小时候我常挨她打。”

  “为什么?常常闯祸?”

  “才没有。”她噘噘嘴。“我记得有一次我跟同学一时贪玩,跑到人家的果园里去偷摘果子,其实我们也不是真的想吃,只是觉得好玩,因为那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很刺激。”

  “那时候你多大?”

  “小学四、五年级吧,记不清是哪一年了。”

  “原来你那么小就喜欢找刺激啦?”他轻笑。“后来呢?吃到果子了吗?”

  “没有。没摘几颗就被主人发现了,我们一看事迹败露,拔腿就跑。主人追着说要把我们抓到警察局去,”她说得激动,仿佛主人此刻正在她背后追着。“吓得我连鞋子掉了都不敢回头去捡,一路没命地跑过小溪,赤脚踩着碎石子路跑回家。两只脚底都被尖锐的小石子戳伤了,流了好多血。”她喘了口大气,接着说:“回到家我妈竟先问我鞋子怎么不见了,我只好把偷摘果子被人追逮的过程原原本本地告诉她,然后──就挨揍了。”

  “那你的脚呢?”

  “挨完一顿揍,两脚裹了一星期纱布。”

  “你的脚还真是多灾多难。”想像她当时的狼狈模样,他又取笑她。

  “你很没同情心耶,有什么好笑的。”她自己也在笑。

  “好了,已经很晚了,你该去睡了吧?”

  “还不要,我说了我的糗事给你听,你也该回馈一些给我。”

  “我没有糗事可以说。”

  “那就说别的,说──你女朋友为什么抛弃你?”

  不忍破坏耶诞夜的宁静,他压住怒火。

  “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

  “不管不管,你一定要说,我不小了,虚岁都二十了。”

  他望着那张二十岁的脸沉吟着。

  “她说我不懂怎么去爱一个人。”

  “你不懂吗?”

  “也许吧。以前不懂,现在更不懂了。”

  “那怎么办呢?”

  她那副认定他得了不治之症的表情教他失笑。

  “那是我的事,你帮不上忙,别在这儿穷紧张好吗?”

  “谁说我帮不上忙?你可以把心事说给我听嘛,说出来心里就会舒服了。”

  他真是哑巴吃黄连。心事?他的心事谁都能听,唯独她不能听。

  “幼幼,我困了,我们改天再聊好不好?”他望着那对透明的眼,望着自己不被人看见的脆弱。

  “好吧,大哥晚安”她在他脸上给个重重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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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欥华和丁丽文在PUB里不期然而遇。

  她依然风姿绰约,柔美成熟。那如花初绽的脸,如钻闪烁的眼,甚至连颈项上精致的项练和耳垂上浑润的珍珠,在在都流露出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人心软弱的时候,诱惑最容易入侵。

  丁丽文跟他玩着小猫追毛线球的游戏,他在挑逗之下自然又神魂颠倒了一番。“你变了。”

  沐浴后她发现他已穿戴整齐,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他不置可否。

  “你的感情生活并不无聊,但是你一直在追求无聊的感情生活。”她开始穿回一身衣服。

  “也许吧。我也许注定该得到一种无聊的感情生活。”

  “你变了。”她又说一遍。“我记得你是多情的,一种无情的多情。外表多情,骨子里无情。跟我在一起时好比上场演戏,兴高采烈时几乎忘了自己,但你终究不忘卸下戏服,洗尽铅华。”

  “我的技巧可退步了吗?”他问得露骨,因为她不是生手,不是幼苗。

  她笑他的顾左右言他。“你失控了,我发现了你激情中的矛盾,一种无法驾驭自己情感的矛盾。”

  “你说得太抽象了。”

  “是吗?那我这么说好了,在床上你一向只当我是个女人。”

  “你今天还是很有女人味。”

  “你刚才心里想着另一个人。”

  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他不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女人赤裸着身子。但刚才他心里却骤然升起一种强烈而迷乱的渴望,他对这种渴望不知所措又似期待已久。他的灵魂瞬间变成一匹脱缰的野马,疲竭地喘着粗重急迫的气息。最后终于获得一种无羁的快感,一种战栗的兴奋。情感与理智的世界,成了两片空白。

  沉默。他最常用的回答。“你家里那个女孩呢?”

  “为什么突然问起她?”

  她嫣然一笑。“你向我要回钥匙是因为她,我们今天选择到饭店来也是因为她。”

  “你果然聪明。”

  “谢谢,我想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为什么?”

  “如果你不爱任何人的话,那么我们之间是公平的,如果你已经爱上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我,那我们就没有必要再来往了。”

  “你希望我爱上你吗?”

  她摇头浅笑。“也不太可能是吗?我也很难爱上你。”

  “我们是不是都太爱自己了,所以很难去爱别人?”

  “我是,但你已经脱胎换骨了。其实,我们可以只做朋友,心灵上的。”

  他对她的幽默报以一笑。

  “如果我们先做了心灵上的朋友,也许现在已经彼此相爱了。”他说。

  “你看,从你这句话里我就听得出你已经渴望与人相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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