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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心跳开始急促,企图安静、不受瞩目的移向自家门口。过去她总能很轻易的做到,但也许是她掏钥匙时牵动了手上的塑胶袋,那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她屏住气息,短暂瞥视他们一眼,接着迅速开门躲进去。锁好门后冲上几阶小梯,打开铝门闪进玄关,背靠着关起的铝门深呼吸。她听到他们又恢复激动的谈话,但她不是好听八卦的女人,于是安静的走向厨房冲泡咖啡,熟练的在只有微弱的路灯透进来的黑暗中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阳台落地窗,倚着栏杆吃宵夜。但后来她发现自己比在楼下时更能清楚的看到那对男女的身影,也更有被他们发现她就在不远处的疑虑,因此她坐上躺椅,耐心的等待他们结束交谈,也尽量不把视线投向他们。

  寂静的夜色把他们的部分对话送进她耳中,啜着咖啡,无声的叹口气,她不想听那些有关分手与重新来过的争论,尤其是出自她熟识却完全不了解的人口中。

  那个一心想分手的男人是柳以樊,他只比柴桑大两岁,却已是众所周知的名人。他是个建筑设计师,年轻有为、风流倜傥,柴桑认识他快一辈子了,小时候甚至偷偷喜欢过他——当然,她从未让任何人知道,连日记都不写,因为柴雁会偷看,所以柴桑没有养成写日记的习惯。而她从小就爱画画,也总是尽量避免在图画纸上绘下柳以樊的脸,免得被柴雁发现而公诸于世。柴桑不在乎被嘲笑到什么程度,她只怕柳以樊会看不起她,没有人想跟她这个丑小鸭扯在一块,她相信柳以樊也不会想。但她仍会偷偷幻想以樊拉着她的手、和她一起站在神坛前诵念结婚誓词的景象,毕竟他是个王子,这附近的每个女孩都想成为他的公主,当然柴雁的机会最大。

  以前大家总认为柴雁长大后会嫁给他,他们看起来像一对璧人,也时常玩在一起,柴桑甚至见过国小时的他们嘴对嘴亲吻。

  柴雁比柳以樊大两岁,她到外地读大学回来时,他大学都还没毕业,两个人从此没有交集。柳以樊载誉归乡时还带回个女朋友,柴雁当然也有了男朋友,她从不乏男人。

  长大后,柴桑对他的喜欢之情转淡,反正认定了自己和他不会有结果,就算他对姓柴的女人感兴趣,那个人也不会是她。他在外地念大学,而柴桑选择继续留在本地念书,两人碰面的机会更少,对他的感觉才不再那么强烈,当他带女朋友回来时,她的心也没有过于刺痛的感觉。

  柴桑记得他有个双胞胎妹妹之凡,长得标致迷人,是以樊五官的女性翻版,个性相当叛逆,常在家里闹革命,后来她离家出走就没再回来过。不过曾有人说好多年前看过她回来,至于为什么没进家门就不得而知了,直到这几个礼拜,邻居们纷纷在谈论柳之凡回家的消息,周希玲说是以樊把她找回来的,但已和她断绝父女关系的柳爸爸仍不愿意原谅她。

  柴桑在阳台上见过消失多年的柳之凡,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但骨子里的那股叛逆天性已被社会历练磨平,甚至多了份纯净、隐藏起光芒的气质。柴桑还看过柳之凡的男朋友,他们有时会一起回来,她很难相信世界上会有如此英俊的男子,但他身边缠绕着一种令人怯于接近的冷酷特质,小巷里的耳语当然也对这个不凡男子有着高昂的兴致。

  交谈似乎结束了,柴桑听到车门关上、引擎发动的声音,她故意不透过栏杆间隔的缝隙看他们,当她从躺椅上起身时,那个女人正好开车离去,她知道那是柳以樊的女朋友——全巷子里的人都知道。

  她的外表和柴雁不相上下,有些柴桑甚至觉得她的个性和柴雁如出一辙,即使她们从未交谈过。她静静的望着柳以樊负气进屋,他现在身价不凡,来往的女人都是些时髦美女。他在外地读书时,也曾带女人回家里短暂停留过,倒不是他花心或玩世不恭,柳妈妈在面对邻居好奇的询问时总解释不是每个都是柳以樊的女友,只是他此刻的身份令许多女人趋之若鹜。柴桑相信那些女人各有企图,她们在他家门徘徊等待时,脸上流露出的贪婪明显易见。

  巷道终于恢复原有的安静,柴桑继续啜着热咖啡,任由冷风吹动她柔细的刘海。短发在冬天时无法为她的脖子保暖,不过她无意留长发,她高中时留过,知道那时的她有多可笑,无意再成为众人笑柄的她学会让自己被忽略,不会因笨拙的外表被嘲笑,自信心本已荡然无存,再怎么试图努力,依旧赶不过家中姐妹和弟弟的光芒,甚至只会落得更加羞辱的下场。只是近来要让自己被忽略并不容易,她也逐渐成为这条巷子众人谈论的焦点。她的工作是替出版社画小说封面,虽然人长得不怎么样,画起人物来倒是唯美、精致又出神——她常听街坊邻居们如此耳语。

  热咖啡透过纸杯传出的热度温暖着柴桑的双手,却不足以温暖她心中的冰冷及空虚,家里美人已经很多,总要有个貌不惊人的成员来平衡一下。

  她永远这么安慰自己,却永远都清楚心底的苦涩有多浓重。

  ???

  这已经是第二十次的谈判了!柳以樊夸大的想着。

  疲惫卷上眉心,没想到曲织旋会跟着他回家,而且还是在耶诞节刚过的夜半时分。

  这几个礼拜以来,他对她的不满早不是新闻,他为了工作忙得天昏地暗,过去两年来她很少开口抱怨,最近却满腹牢骚,有空还不忘到他的工作室去搅局,气得他一有空就躲到四季集团大楼的总裁或副总裁办公室,只想避开她得理不饶人的叫骂。

  后来他发现了她发飙的起因:她想结婚、他不想。

  在他工作繁忙、刚找回妹妹、家里还乱烘烘时结婚?她疯了不成?他只拒绝过一次,她就开始藉题发挥了,先是唠叨他们相处时间太少,而后开始吵着要跟他出国洽公,只要有他出入的公共场合,她都得露面,再来怀疑他另有情人,现在又说她父母催他们结婚,反正都已经认定他了,结果是迟早的事。

  本来他对此毫无异议,心想也可以先订婚缓缓她的脾气;没想到她的触角开始深入他生活的每一层面。原本她很少干涉他的工作,现在却要以未婚妻的姿态掌管他的财务和工作进度,好象她从此转任他的秘书,连行程表都要帮他安排。偏偏她擅长的领域和他的工作扯不上关系,她对建筑设计一窍不通,以前他多少教过她,但她总是兴致缺缺,现在表现得却像她是这方面的专家,任何企划非要有她插手干预不可。

  她连他和建商洽谈时要打哪一条领带、穿哪一双皮鞋都要指定,无论让她突然发狂起来管他闲事的理由是什么,他都再也无法忍受。

  “我要不要连穿哪一条内裤都先让你看过?”吵翻那天,他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横眉竖眼的问道。还好他把自己的办公室与员工们的工作场所隔离,不然他们吵闹的情况一定会影响到他旗下设计师们的工作情绪。

  “你去开会又不需要脱裤子。”曲织旋还当他在开玩笑,不以为然地说。

  “你也不必什么都要替我打理,我又不是小孩子。”他站在办公桌后,叉腰抗议。

  “我不告诉你该打哪一条领带,你要怎么配合我的打扮?”她模仿他的姿态,一脸当他问了句废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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