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泉不知该不该感谢伟伟的到来,若非伟伟,此刻清影说不定真的跟刘瀚宇在一块儿了。
“你怪我?因为我让你怀孕,阻断你接近刘瀚宇的机会……”
她凄侧地笑着,“我还有什么资格爱瀚宇?你搞大我的肚子,我还有脸去亲近他吗?”她轻问,“或者,我该投入他的怀抱,由他来替你养孩子?”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最坏的我都走过了,这又算得了什么?”清影的笑容中浮上强烈的恨意,“你可以继续压迫我,但伟伟会是最大的受害者。把他单独寄养在这里,让他没有正常的父母亲,这就是最好的报复。”
“你根本不配当个母亲,天底下的女人,没有一个像你这么恶毒地疏离孩子!”
“你又知道了?”清影恨恨地说着,“你出身健全的家庭,根本什么也不懂!而我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比这更恶劣的事情多得是,比我差劲的女人也多得数不清,我只是学习先人的榜样,有什么不对?”
“你──”他举手想掴她。
“我什么?”清影坦然面对,毫不退避,“你打呀,我可不是第一次挨打了。拜你上回的‘设计’之赐,我父亲赏了我一巴掌,你地想再来一次吗?”
傲泉激动万分,眼前的女人是他今生最爱,为了得到她,他使尽手段逼迫,虽然她如他所愿地投怀送抱,但这也让她陷入进退维谷的境界!
她是犯了错,但他又何尝没罪?
室内一阵静默。
傲泉想了又想,他不否认自己的行为,但清影的举动仍是不可原谅的。
“就因为你父母错待你,所以你也以同样的手法对待我们的孩子?”他问。
清影轻笑,“不行吗?你让我因为怀孕而不得不休学,这笔帐我不能算在他头上吗?”
“我说过我会养你。”
“我也说过我不希罕!”清影狠瞪着他,“你的‘正妻宝座’也许是全天下女人的美梦,但那不包括我,我从来就不想要这份殊荣。我会接近你,更不是因为当年缺钱,而是为了要给我父母难堪。”
“也就是说,这多年来的一切,全是因为你恨你父母?”
“还有你也一样不可原谅。”
“那么伟伟呢?他又何辜?”
“我只对不起他。”
“你也对不起我。在他成长的时候,我有权利陪在他身边。”
“说这些不嫌太晚了吗?”她笑得疯狂。“想想看,如果你不让报社将我们的关系报导出来,伟伟一辈子也不会和你相认……”
“你恨我!”傲泉终于明白她的心意。
“不应该吗?”清影坦然回答,“你设计了我的未来,难道我不能反扑?”
傲泉坐倒在沙发上,双手掩面,清影的恨意完全击溃了他。
清影环紧自己,“当初接近你时,我没料到你是这样危险的人物。我不过小小违抗你的意愿,而你又带给我什么?休学、生子、不能继续读书、还得为了养孩子而出去‘卖笑’。讽刺的是,你还是我最大的恩客,付我的钱刚好用来养你的孩子!”她望着他,“但是我的生命呢?我的未来呢?全都葬送在你和伟伟的手中,难道我不该恨你吗?”
傲泉摇头,“我是错了,但你可以针对我,不该牺牲孩子。”
“我怎么敢对付你?”清影咬牙,“你将我的退路全都掌控在手中,我的一切全是你给的,就连我父亲的公司,现在也已不是你们沈家的对手,你当我会傻得以卵击石?”
第八章
强扭的瓜不甜,傲泉已深刻明白这句话的意义了。
窗外雨丝仍纷飞着,星期日的午后,安静的室内,清影和傲泉对峙着。
墙上的大钟准时报时,沉厚的钱响霎时响彻整个客厅。
也许是钟声太吵,待声响一停,原在睡午觉的伟伟已清醒并走出房间寻找清影。
“姨……”见到清影,小小的孩子倚向这个除了玉满奶奶外,最亲近的人。
清影轻抚着孩子柔软的头发,“怎么起来了?”
“大钟好吵。”伟伟埋首在她怀中,嘟嚷一句。犹带睡意的他,根本没发觉一旁的傲泉。
“还想睡吗?”清影轻问。
“嗯。”
“来。”清影抱起孩子,对傲泉渴望的目光视若无睹,迳自走进小孩的房间。
傲泉跟在她身后,见她将孩子放在床上。
伟伟不肯放开清影,她只得坐在床沿轻轻哄拍着他。
望着清影柔情的一面,傲泉的心中顿时明白,清影虽然有“恨”,但一定也是有着“爱”的。
少女时期的她渴望着父母的关爱,但得到的却只是伤害,所以她将“爱”埋藏起来,以恨来保护自己。
她对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清影已是他的人,也生下他的孩子,她除了爱他,已无其他的路子可走。
可是会造成今日这种局面,并非出于她的自愿,所以她又以恨来平衡自己的不甘。
两种恨意充塞着她的心,父母、他、孩子都是她该“爱”的对象,但他们带给她的,却是阻断她对人生期望的伤害。
她当然应该恨!
傲泉紧紧握拳,但若问时间回到最初,从头开始,他是否还会缠住清影?
答案仍是肯定的。但他不会答应她那“援助交际”的荒谬要求,他会以全副的心力去追求她,以爱情弥平她得不到亲情的缺憾。
柔柔的嗓音回荡在室内,清影低吟着儿歌,唇边有着温暖的笑。
伟伟的眼睛微合,抵挡不了睡意来袭,缓缓进入梦乡。
清影亲吻着孩子软嫩的小手,以脸轻轻摩挲他的手背。
孩子均匀的呼吸显示他已进入熟睡,清影将他的小手放入被子里,再将被子完整地覆住伟伟的身体。孩子动了动,往她身边靠着,像是在寻找倚靠的怀抱。
“姨……”睡梦中,伟伟仍唤着。
应着孩子的呼唤,眼泪自清影的脸庞滑了下来。
她无声地流泪,一滴、两滴而至成串。
多年来的辛苦,甚至当初生伟伟时,她都没有哭过,今天又是为什么会流泪呢?
她想不透,唯一猜到的可能性是,因为傲泉在身边陪着她。
他是孩子的父亲,而她是母亲,此刻在房间内,他们一家人完整地守在一起,这份温馨的感觉软化了她的坚强,让她想依赖、想倾诉、想……爱。
傲泉心痛地拥她入怀,清影依旧无声地流泪。
“原谅我。”
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衫,许久许久仍不停止。
清影止不住自己的泪水。少女时期的不幸,她将之延伸到现在,父母伤害了她,她又何尝不是在伤害着伟伟呢?
以前身为女儿,她表现得再乖巧,也无法拉拢父母间的感情;现在身为母亲,她又伤害着亲生的宝贝。
两个家庭她都守不住,她才是最失败、最该祈求众人原谅的人吧?
以恨意报复了所有人,最后才明白肇因竟是自己的缺陷,她哪有资格再去原谅别人呢?
清影的思绪愈走愈偏,甚至觉得自己己不是个正常人了。而一个不正常的女人,绝对没有办法扮演好一个女儿、甚至一个母亲的角色的。
“算了吧。”她应。
“你不怪我了?”
“都已经走到这一地步,怪也没有用。”她累了,不愿再牵挂这么多的烦扰。
挣开他的怀抱,她往客厅去,傲泉亦步亦趋地守在她身后。
先前泡的茶水已透凉,她将之倒掉,换了杯白开水给他。
“现在你想怎么做?”她明白他是个凡事都做好计划的男人,此番他前来,若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他定是不会罢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