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着,拥住了怀中的她……他的妻子,他甚至害怕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甚至害怕一开口又把好不容易卸下面具的她吓跑了。但是他实在忍不住……忍不住想确定,就算明知道她是,他依然忍不住开口:
「靓亭……」
埋首在他胸前的她不停地发颤,嘤嘤的啜泣声传来,声声扯痛他的心口。天啊!她终于肯面对他了,她不再否认了,傲天竟然有说不出的感动。
「靓亭……」他再也抑制不住地拥紧她,不断地在她耳边呼唤:
「靓亭……靓亭……靓亭……」
捧起她泪湿的小脸,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任由无尽的泪水在脸上奔流,串串泪珠止不住地落,湿了她的颊,他的手,他的心。他的双眉纠结,他的双眸伤痛,泛滥的相思在四目交接时将彼此吞没。
第十章
「哇!这是你以前留长发的样子吗?」望着房间墙上一幅裱框的素描画,女孩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凯文」深深地望着那幅画,心里却暖暖的,淡淡的浅笑挂在唇边。这一年多以来,他花了好多时间、好多力气把自己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只凭着意识里「她」的一句话:给自己一个生存的机会。
将双手摆在她的肩上,他的目光停留在画上。女孩一双充满灵性的大眼睛盯着画上的字句,皱起秀眉纳闷地:「肯尼?肯尼是谁呀?这画明明是你呀!」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伤痛,但很快就抚平了内心的情绪,他……不再是肯尼了,他也不再那样疯狂无知地追求一段不属于自己的爱恋了。现在的他,身边有这名活泼而充满生命力的阳光女孩──拉丁籍的玛珙。她有着南美洲人热情的天性,她救了他,用她耀眼的阳光般的热情救活了他。一个和靓亭全然不同的女孩,带给他全然不同的生命。他倦了、累了、不想再寻寻觅觅、下愿再苦苦追求,在玛琪的身边停驻,他不想再流浪。
于是,他保持着微笑,他的声音和他流露的眼神一样温柔。
「肯尼是我双胞胎弟弟。」
「真的吗?」玛琪天真地比较长发的「他」和现在短发的他,她笑着点头,「嗯!你比较帅。」
肯尼笑容深了些,疼爱地拍拍她的头。
她好奇地又问:
「那他呢?肯尼呢?」
肯尼的笑逐渐褪去,再次将眼光移到画上,他轻声地说:「他死了……」
玛琪倏地张大了眼。
「去年夏天,他就死了。」他相当平静。
玛琪看着画又看向他,抓住了他的手:「那史丹妮是谁?」她指着画上的签名。
他竟然笑了,握住玛琪的手,两人注视着画。
「史丹妮……是肯尼很爱的一个女孩。」
玛琪怔怔地望着他,发现他的笑很凄美,很苍凉,连一向乐观开朗的她都垂下眼睑,伸出手心疼地抚摸他的脸颊。「凯文,你一定很伤心吧?」
他──以前的肯尼,现在的凯文低下头看她,握住了她的小手,轻摇头,「不,我知道对肯尼来说,死是最好的解脱。」
「凯文……」玛琪动容地望他,「告诉我一些有关肯尼的事好吗?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相处的?我想知道你的过去,我想知道你的一切……」
「我会告诉妳的。」
「真的喔!不可以赖皮喔!」
真的。他笑着在心里回答。他扮演过太多的角色,但从不曾扮演真正的自己,因他深刻地明白,善意的谎言可以保有一颗完整的心,他会小心地呵护、疼惜,不容许……也不能够让它再碎了……
***
车子在教堂前停了下来,傲天依依不舍地看着一语不发的她。经过昨夜的坦白,虽然谁也不明说,但两人的心灵早已融在一起,一个辗转难眠的漫漫长夜终于度过,一早便离开加拿大回到旧金山,靓亭只是倦倦地闭着眼睛休息,什么也不再表示。
「靓亭,妳一直住在这里吗?」
她摇摇头。傲天轻握住她的手,深深地注视着垂头不语的她。
「让我陪妳进去好吗?」
「我住在教堂后面,还有别人一起住,不太方便。」她婉转地拒绝了他,内心紊乱如麻。
「靓亭……」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那双慑人的眸子肆无忌惮地注视她黑白分明的双眸。「妳还是不原谅我?」
「我从没恨过你……」
「为什么……不愿回到我身边?」
「……我想试试自己的能力……一个人过日子……」她轻声回答。
「宁愿让彼此受尽折磨?」傲天双眉愈蹙愈紧。
靓亭摇头,别过脸去。
「我必须重新面对你,你也是。」
傲天微怔,随即轻叹。她说得没错啊……
「我很抱歉。妳会怪我没有找妳吗?」
「我知道你不会找我,所以我放心地待在旧金山。而且你真要找我的话,我绝对逃不了。」
「这是妳离开我的时候给我的命令。」傲天深邃的瞳眸带着苦涩的温柔。「如果妳的离去不是出于自愿,不论妳到哪里,我一定会找到妳。但是妳的离去是心甘情愿,我只能等待妳心甘情愿地回来。」
靓亭没有答话,傲天仍痴痴地望着她,柔声问:「现在……是时候了吗?」
靓亭投予他深情的眼光,却答非所问地启口:「开了那么久的车,你也累了,先回去吧!」
「靓亭……」傲天低喊:「妳为什么还是要躲?」
「我没有。」靓亭蹙起秀眉。
「可是──」
「傲天……」她打断了他,朝他摇了摇头。
傲天看着她,努力地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情潮,他轻叹,点点头。别逼她,当她还在他心门外流连徘徊时,别吓着了她吧!
心痛地望着她下车,轻声地与她道别,在转身的剎那,傲天叫住了她:「靓亭……」
她微微转身。可以强烈地感受自背后传来的热切目光,他温柔的嗓音跟着传入她耳底。
「这一年多来,我的心……没有变过。」
靓亭闻言,欣慰感动地笑了。她点点头算是领受了他的心,随即便步上阶梯,消失在教堂里。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他的心却不再感到失落,她的笑容已成了最好的解郁良药,如她所说的,交给时间吧!她将会是他的,不管多久,她都会是他的!
透过窗户看着他驾车离去,她忍不住轻叹,如果她孑然一身,她大可投入他的怀抱啊!但是,她怎能拋下这个挽救她生命的地方,拋下这一年来为她遮风挡雨的许多恩人,重点是,还有孩子……她和他的孩子啊!她该如何向他开口?
「靓亭!」一名神职人员一见到她先是惊喜地大叫,随即却神色慌张地直向她跑来。
「成哥哥。」
「妳终于回来了,宝贝……宝贝……」他上气不接下气。
一听到宝贝,靓亭立刻慌了手脚,急忙抓住他,着急地喊:「宝贝怎么了?」
「他……」他咽了一口口水,才紧张地回道:「宝贝在市立医院。」
如青天霹雳般轰得她几乎无法站立,她睁大一双惊骇的眸子,久久无法回神。
「前天他就不对劲,可能是天气太冷了,原本以为只是小感冒,昨晚却高烧不退,咳嗽得厉害,到现在还在医院,白修女、王妈、晓大都在那里。」
「带我去,现在就带我去。」靓亭完全乱了分寸,眼泪放肆地流。
两人一刻也不耽搁地立刻前往旧金山市立医院。
***
傲天花了一天的时间摆平家里那些聒噪家人的质问,以及公司内这五天来的大小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