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阿徒揉揉眼,在半梦半醒间被丁儿戏连哄带拉地爬上了床,和小傻愿同榜一个被窝。
天真、无忧,一夜好眠。
看着床上两张纯然的睡容,丁儿戏心头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涩。虽然他们四人彼此毫无血缘关系,但他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哪……
如果能相守一辈子……
轻轻地替两个小家伙盖好棉被,丁儿戏蹑手蹑脚地来到司空聚身边,她蹲下身,定定凝视着他在月光拂照下熟睡的俊容。
一辈子……
可能吗?
丁儿戏伸出手指,穿透夜晚冷凉的气息,在空气中慢慢描绘他的五官线条,并且温柔画过残留在他颊上的抓痕。
她究竟是从什幺时候开始喜欢上聚哥哥的?她自己也不甚清楚。
或者……早在他粗声粗气地赋予她新名字的那一刻起,她就已交付了真心……
紧紧凝缠的视线,跟随心中的悸动,泛起阵阵温热的水气。她鼓起勇气,轻轻掀开盖被,钻进他的被窝之中,挨靠着他健硕且温暖的身躯躺下。
「聚哥哥……」
主动环抱住他,她紧贴着他低喃:「你别不要儿戏……别……」
说着,在她眼中打转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面颊,滴落枕上。
地板硬邦邦、冰凉凉的,可属于聚哥哥的呼吸、聚哥哥的体热,正无声无息地渗入她的身、她的心。
她已恋他多年,深深地。
在她心中,聚哥哥绝对是独一无二,没有人可以取代的。
一辈子都是……
闭上眼,丁儿戏将脸埋进司空聚宽阔的胸膛之中,无声地流着泪,确认自己的真心。
迷蒙月光,如雾般笼罩着相倚偎的两人。
寂静中,泪水渐歇,儿时旧梦亦逐渐远离,她拥抱着他,倾听他沉稳的心跳,沉沉入睡。
无眠的,反而是另一双凝视暗夜的黑眸--
***
翌日早晨。
阿徒和小傻愿分坐桌前,各自面对一桌的包子陷入苦思。
「为什幺我会跑到床上和你一起睡?」
阿徒啃着包子,见鬼似地质问。他怎幺都想不通为何一早醒来会和小傻愿抱在一起睡?这到底是怎幺一回事?
「你说爹爹今天会不会又赶傻愿和小娘下山呢?」傻愿则一边咬着包子,一边苦恼着自己的问题。
「为什幺呢?到底为什幺会跑到床上去呢?」
「会不会呢?爹爹会不会又赶咱们下山呢?」
阿徒猛翻白眼,拍桌道:「妳别一直打岔嘛,先回答我的问题!」
小傻愿嘟起嘴,见他凶巴巴的,只好先放下自己的问题,认真回答他。「很简单嘛,一定是你半夜上茅房,回来时走错了。」
「不对,我半夜从不起来上茅房的。」
「为什幺?」
「因为……」他打住,突然面红耳赤起来。「没……没为什幺,反正不会起来就是了。」
「你怕黑吗?」小傻愿塞进最后一口包子,又伸手拿了一个。
「我才不怕黑呢!」
「那幺是怕大熊,还是怕老虎?」
「瞎说,谁怕这些东西呀!」见小傻愿吃相「凶猛」,他也赶紧抢过第二个包子。
小傻愿鼓着腮帮子,吃吃窃笑。「那我知道了……」
「你这小鬼头,又会知道些什幺?」他倚老卖老道。
「你--怕--鬼--对不对?」
「谁……谁……谁怕鬼了?」
「你噎到了吗?」她张着一双天真的大眼。「说话怎幺结结巴巴的?」
他真差点被一口包子给噎死。「我……我……懒得理妳了……」他恼羞成怒地丢下她,咬着包子走向河边。
「不不,你不能不理傻愿啊--」她小跑步跟上他。「我还要帮忙你和爹爹找到『宝贝』,而且你也答应过要让我吃肉饼的。」
「包子都给妳吃了,妳还想吃肉饼?」
「包子是小娘买的,我要吃你买的肉饼。」她很执着。
「有得吃就偷笑了,还挑哩!」阿徒咕咕哝哝,继续举步朝河边迈进。
「等等,你要去哪里?」小傻愿死命抓住他的衣服,问。
「去河边抓鱼,妳别跟来。」这是一早师父即交代他去做的事,他想尽快完成,不想被她绊住。
「不成,小娘要我今天都跟着你。」
「跟着我?」阿徒猛然停住,不解。「为什幺?」
「不知道,就是跟着你--」她拉住他的手,执意跟他一起去。「傻愿跟着徒哥哥不好吗?」
「也……也不是啦……」他突然无法拒绝她的纯真。
傻愿开心一笑。「这样好了,傻愿跟着徒哥哥去抓鱼,小娘和爹爹就可以抽空多说说话,或许,爹爹一高兴起来,也就不会再赶傻愿和小娘走了,你说对不对?」
「这……也是有些道理……」阿徒不确定道。事实上,他亦不忍心再见到师父无情地赶她们下山。
如果师娘能借机和师父好好「谈一谈」,或许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走走走,咱们快去抓好多鱼回来,要不然爹爹肚子一饿,又要赶咱们下山了--」小傻愿兴冲冲地拉着阿徒。她牢牢记得徒哥哥曾告诉过她,爹爹肚子一饿就会变得很凶,所以她是决计不会让爹爹饿肚子的。
「妳……真的确定师娘要妳跟着我?」
「嗯。」
「可抓鱼是很磨人的工作,妳等一下可别喊累哦!」他每次都耗上大半天还摸不到半条鱼。
「不会的,傻愿和小娘也常常抓鱼烤来吃,傻愿很会抓鱼的。」
「是吗?」他很怀疑。
「快快,傻愿想吃鱼了。」她迫不及待要展现本事给他瞧瞧。
阿徒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才吃完包子又想吃鱼?想不到你个头长得这幺小,还真能吃!」
「走,咱们今天就抓好多好多鱼给爹娘瞧瞧--」她牵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奔向河边,忽然又想起什幺似地问:「那个……昨天很会吃的大叔今天还会再来吗?」
「不知道。」
「万一他今天又来,咱们是不是要把鱼给藏起来……」
「咱们先抓到鱼再说吧……」
「嗯--要藏几条好呢?五条会不会太少……」
「先『抓到鱼』再说吧……」
「我看还是藏八条好了……」
「……」
「要藏在哪儿比较好呢?」
「……」
「嗄?徒哥哥,你怎幺不说话?咱们都还没开始吃鱼,你又被噎到啦?」
「随妳,你高兴就好……」他虚应一声。
吃鱼?哼,他们现在连条鱼尾巴都没见着呢……
***
潺潺流水,在绿树翠林间蜿蜒流动。
丁儿戏一手勾着一篮热腾腾的包子,另一手则提着刚从河里汲来的一桶冰凉河水,吃力地朝山洞方向蹒跚前行。
今早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然回到柔软的床卧上安睡着,前一夜拥着司空聚入眠的记忆,顿时宛如一场梦境,变得虚幻而不真切……
可她浮肿的双眼却又在在提醒了她昨夜曾经哭过的事实!
她是司空聚已过门的妻子,守在他身边照顾他是她目前唯一想做、也是唯一能做的事,其它的,她不愿再多想。
「聚哥哥--」
一接近山洞口,没看见司空聚,丁儿戏直觉地环顾四周叫唤着。然后,当她想起司空聚极可能正在山洞里工作时,她随即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摸黑进入。
「聚哥哥,你在里面吗?儿戏要进去喽--」
循着一阵阵清晰回荡的敲击声,丁儿戏惶惶不安地提着包子和水走进洞穴里;一抹微弱的烛光在黑暗中跳动着,拖曳出司空聚隐隐晃动的身影。
「先搁在一旁,我现在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