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她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一径地拥着江默痕。「你看,他……」
那魁梧的身量渐渐显得无力,重量移到她身上。过多的鲜血红得太刺眼,反而像一场梦,让人茫然无措。
「有人受伤了!是被人杀的呀!」
「发生凶杀案了!怎么会这样?不是有保全吗?保全在哪里?」
许多耳语纷纷传开来,人群开始骚动。望着江默痕因为疼痛而蹙起的眉峰,烙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放弃地拥着他肩头;鲜血泊泊而下,将她的手心都染红了。
像山崩一样,他昂藏的身子缓缓地倒了下来,跪倒在地上,激出烙晴的泪。
「站起来。」她颤抖着,声音都变调了。「站起来,你不可以倒下去,江默痕,你说过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他不可以辜负她的信任,不可以!
泪涟涟而下,有太多疑点来不及厘清,泪水洗去了理智,此时她只是一个害怕失去爱人的平凡女子。
「对不起……」他努力睁开双眼,因为她惨淡的容颜而心痛。「让妳为我伤心,破坏了今天的宴会,对不起……」他明知今天对她的意义有多重要!
「你说对不起,是因为对我撒手不理!」不该是因为破坏了宴会!她喊着。「醒来!江默痕,我不准你……死!」从小到大,她一直恪守本分,从来没有下过任何一道荒谬的命令,只除了……这一刻以外。
他露出一个疼痛至极的苦笑,像是对她的天真感到莞尔,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叫救护车!」不管如何,都要亲手抱着他的烙晴,失去控制地大喊。「快叫救护车--」
急诊室外,烙晴焦急得只能啃咬手指头。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到底他们是怎么被送到素负盛名的私立J医院,最后凌乱的场面又是怎么处理的,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手术室外的灯还亮着,显示那个承诺要保护她一辈子的男人,还在性命攸关的当儿与死神搏斗。
她无法思考任何事,就连江默痕中刀前,掠过脑海的种种疑点也记不起来。她只能祈祷他活得下去!
这时,三、两个记者突破关卡,冲上前来访问她,镁光灯闪得她双眼发痛。
「叶小姐,请问江默痕先生跟妳是什么关系?」
「请问他为什么受雇来保护妳?叶氏航空是否遇到了什么危机?」
「你们是爱人关系,还是雇佣关系?请问江默痕跟全球护卫组织的神秘首脑Jiang是不是同一个人?」
话没有流进她的耳朵里,她一径的呆愣,像失去爱侣的孤雁。
「各位记者先生,」原本从美国回来与烙威订婚的欢晨,陪在烙晴身边。以前替烙威应付惯了媒体的她,落落大方地阻挡道。「关于今天的事件,叶氏航空将会召开记者会向外界说明,到时候一定通知大家出席。」
「纪小姐,」记者们转移阵地,连跑新闻都想一箭双鵰。「听说妳要与叶三少订婚,请问这是不是一项商业上的决定?纪氏企业与叶氏航空是否会联……」
这时,手术室灯一灭,主治医师从手术房里走了出来,烙晴忙不迭地冲上前去。
还来不及开口问,他便主动说明了。
「我很遗憾要告诉妳。」脱下口罩的主治医生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俊美得不可思议,却带着一脸抱歉。「我们尽力了,但江先生伤势太重,已经……」他语焉不详地说着,闪着精光的眼眸不住观察烙晴,透着丝丝怪异。
瞬间,仅存的血色从她脸上抽离,她颓然地倒坐在椅子上;见状,记者们又抢拍了数张她呆滞无神的照片,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烙晴姊……」在惨白的医院背景下、苍白的脸色映衬中,华丽的礼服就像是最可笑的活动布景,欢晨甚至找不到话来安慰她。
究竟在她回美国筹备婚礼的短短一个月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心中向来只有工作的烙晴姊,会有了小女人的神情、小女人的忧郁?
「我想见他。」医生离开后,烙晴吃力地说着。
「想见江先生最后一面吗?」欢晨撬起她,一如之前为她拭去身上所有血迹的温柔。
「不是『最后一面』!」那么强悍的男人不会死!他不曾食言的,所以承诺当她一辈子护卫的他更不可能死去!烙晴虚弱而坚定地说道:「我只是要去见他。」
只要召唤他,他会醒的;她太清楚,这些日子以来,他是多么努力在使她快乐;他只怕来不及逗她开心了,又怎会违她所愿?
他会醒的,一定会!
「烙晴姊……」欢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医生已经点明了他的状况,不是吗?「我找人安排。」唯今之计,也就只有让她眼见为凭了。
唉,好好的一个宴会,怎会搞成这样?
私立J医院之所以成为贵族医院,不但因为医术精良,更重要的是,对于病患就医数据的保护十分周到,非常贴合痛恨狗仔队跟踪的名人的需要。
虽然医生宣布江默痕已经去世,但他的遗体仍被送入一间极为隐秘的高级病房;跟随带路护士左弯右拐,经过重重关卡,欢晨撬扶着烙晴来到一扇门前。
这地点,附近已没有任何医护人员与患者走动,气氛安静。
「欢晨,请你先回去。」烙晴自己站直了身。「让我们独处一下。」
见她的神情虚弱却坚定,欢晨也只好答应了。「哦……那好吧!」
护士与欢晨相偕离去后,烙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打开门,病房内部的装潢很豪华,不亚于五星级的饭店套房,但是正中央的大床上,却是一副令人心碎的景象。
无情的白布覆盖下,是她深深爱着的男人啊!
最可悲的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她对于他不仅止于「喜欢」,而是失去了他、连呼吸都要跟着终止的「爱」,但她甚至没有对他倾诉过一丝丝情意!
烙晴走了过去,举起的每个脚步都像有千斤重,走得她全身虚软;一到他身边,她立刻软弱地跪了下来;揭起白布,发誓绝不轻弹的眼泪便未语先流。
苍白的唇、冰冷的颊、毫无生气的脸庞,他的模样推翻了她之前信誓旦旦说他不死的坚持!
「你骗我!你这可恶的坏蛋,居然欺骗我!」烙晴哭出声来,动手不住地捶打他。「你说过会一辈子保护我,你说过喜欢我,原来那些话只是在哄我开心,你根本一点也做不到!」
原本的性格就像是一颗小炸弹,她的悲伤绝不是默默垂泪,反而以怒气的方式宣泄出来,哭着痛骂他。
「最可恶的是,你让我相信你!你让我相信你跟其它护卫、其它男人是不同的,结果你居然……居然……」
她气得重重伏在他的胸膛上,嚎啕大哭,心想:他既然……既然无情无义地「挂」了,她又何必「怜香惜玉」?是他先对她「不仁」的嘛,她当然也该以「不义」回报回去才对。
激烈的哭泣,使她没有注意到身下的胸膛正缓慢而有规律地起伏着。
「你混帐、你坏蛋,你有胆以后八辈子投胎转世都不要来认我!」又悲伤又生气,她已经开始口不择言。
「好痛……」这时,冰冷惨白的「尸体」开始说话了。「烙晴,妳能不能轻一点?」
「咦?」她困惑地睁开一只眼睛,止住哭泣。「是你显灵了吗?」她压根儿不怕怪力乱神,他活着时疼她宠她,就算死了也不至于害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