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他右手向上,食指一弯,爆裂声立即响起,在夜里擦出一道火光。
那是……
「叶烙晴!」那人呼叫她的名字,好像还不知道他们躲在哪里,一面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边左右观望。「别做缩头乌龟,给我出来!」
他不只认得她,还敢骂她缩头乌龟?烙晴惊讶地挣动一下。
「该答应的事,不要拖拖拉拉,妳最好搞清楚,『约赛尼兄弟』不是好惹的!。」
「约赛尼兄弟」?难道这又是一次预警?她正想开口反稽,江默痕的铁臂随即有力地圈紧她。
此时不能出声,一旦出声就会被掌握到藏身处!
烙晴紧贴着他的胸腔,不知道是因为靠他太近、直接慰贴着他的体温,还是因为危险逼近,总之她心跳怦然,紧张得不得了。
直到那个男人走得很近的时候,烙晴察觉到江默痕的右臂震了一下,像掷出了什么东西。
「嗯……」那人闷哼了一声,随即是枪械落地的声音。「这是什么?一颗石头?」他惊讶低呼。
单凭一颗圆石,怎么有办法震得他虎口痛麻?难道这年头还有人随身携带弹弓?
狙击者毫无防备地蹲了下去,在黑暗中摸索地上的枪枝。
「乖乖躲着,别乱动。」江默痕附在她耳边轻语,虽然只是气音却字字清楚。
炽热的体温陡然离开了她,江默痕闪出身,一脚踹倒了狙击者的身子。
「嗯。」他又闷哼了一声。「妈的!是谁敢整老子?」他奋力站起身,看到面前有人影晃动就挥出一拳。
那一拳又狠又重,如果命中目标,不死也剩半条命了。
然而江默痕五指怒张,硬生生地将那拳锁进手心里;借力使力,他狠狠将狙击者扯过来,往后拗折他的手臂。
安静的巷弄里,除了骨骼错位的异响,就只剩下他哀疼的声音。「饶……饶了我……」
「给我回去转告一句。」江默痕冰冷地说道。「想动叶烙晴,先看清楚她身边的人是谁再说!」他再一使劲,狙击者便疼得昏了过去。
他踅回烙晴的藏身处,勾住她的蛮腰,从容离去。
第五章
尽管江默痕应付裕如,丝毫没有安全上的顾虑,但烙晴还是有些呆住了。
上一刻还在甜蜜的梦幻之中,下一刻马上置身险局,落差这么大,她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神情有些呆滞。
直到上了车,仍是如此,疑惑的泡泡不断地往上冒。
「刚刚那个人,是『约赛尼兄弟』的党羽?」她边系安全带边问道。
虽然相信江默痕不会让她受伤,但心口余悸犹存。她不禁想到,这时是有江默痕守在她身边,帮她挡去灾厄;倘若只有她一个人,肯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怪不得之前他说,她是叶家防备最弱的一环。唉,现在她总算知道,她的警觉性有多低了。
亏她还敢夸口可以保护自己,真是丢人哪!
「我说过了,『约赛尼兄弟』每到一个地方作案,必定与地头蛇挂勾,藉他们的力量铲除障碍。」江默痕抿着唇,将钥匙插入锁孔,发动汽车。
「刚刚他是不是动用到了……枪?」烙晴不可思议地问着。
虽然没有看得很清楚,但那极速穿破空气的小东西,和擦出红痕的火星,应该是枪械没错。
「嗯。」江默痕开始熟练地倒车,决定先离开是非之地。 虽然「约赛尼兄弟」走上这一步,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而烙晴一意出来溜达,遇到这种情形亦无可避免,但令她受到丝毫惊吓,却是他最不乐见的。
那个该死的狙击手,破坏了她一天的好心情!
「他们怎么会突然动用到了枪枝?」烙晴不能明白。「不是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动静了吗?」
以前,他们至多是送来恐吓信,制造离奇的小车祸,而今却用到了枪枝,就循序渐进的角度来说,这帖药未免也下得太猛了吧?
「这不是『突然』,之前的几次恐吓行动,都被我挡下来。」
事情可大可小,全仗有没有心去排除。他们曾经送来一具猫尸,血肉模糊的景象惨不忍睹;也曾经计划到叶氏航空大楼撒冥纸,却被他先一步驱逐出境。
这些事,他从来没告诉过她,但不等于没发生过。
「真的吗?为什么我都不知道?」她瞪圆了双眼,他不说,她还以为自己多了解局势咧!
本来还窃喜地以为「约赛尼兄弟」破天荒地松手了,还正想着该如何告诉江默痕可以收工了,却因为一缕不舍而迟迟说不出口。
幸好她没说,不然不笑掉他的大牙才怪!
烙晴作梦也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竟然如此后知后觉。
「妳不需要知道太多。我的责任是护卫妳,让妳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他骨节分明的大掌握住方向盘,目光定定地直视前方。「我是来排除妳的忧虑,不是帮别人制造妳的恐慌。」
他的口吻温柔而坚定,包含着对她的纵容,烙晴突然觉得好抱歉。
「我今天私下跑出来,岂不是让你很担心?」她为时已晚地想起。
烙晴有些自责。将心比心,她太清楚为人牵肠挂肚的感觉;弟弟妹妹有时会跑去做一些捋虎须的事,把她气得七窍生烟、淑女形象尽失,她都非要念上几天才甘愿。
而他,明知危险已经近在身侧,竟还任她大街小巷地乱逛乱晃,毫无怨言地陪伴她、守护她;当她欢笑连连的时候,仍不敢放松心情,暗自戒备。
她又不是不知道,环境愈复杂、出入的分子愈多,护卫的工作就愈棘手;居然还明知故犯,给人家找来更多的麻烦,真是过分!
「对不起,我一点都不知情,给你添麻烦了。」她抱歉地说着,可以想见当时他发现她私下溜走时的错愕。
他绝对有权对不知死活的当事人发飙,但是他没有。
「妳偶尔也需要调剂一下。」看她陷入自责的深渊,他十分于心不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找寻她俏脸上真心的笑容;她笑得愈开心,他的心情也跟着飞扬。
他的心原本是没有翅膀的,感受不到喜怒哀乐;因为她,开始有了知觉与感觉;因此,见她愁眉苦脸、见她深深自责,都不是他所乐意。
「为什么这么宽容我?」如果他肯骂她一顿,她一定会好过很多。
「妳笑起来像个小孩,没有人会想要剥夺小孩子的快乐。」他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有些模糊、有些淡渺。
烙晴不禁想起,他曾经多次望着他们一家人吵吵闹闹的模样,目光有着欣羡,却有更多的蒙雾;每次见到那种表情,她总有些心酸酸,像染上了忧。
她奇怪地联想到,难道家庭温情和他当上护卫,有某种程度的关联?
「对不起。」虽然个性中有几分倔傲与逞强,但烙晴并不是一个知错不悔的恶女。「我不该这么任意妄为,你为我着想,我却以躲开你为乐。」
江默痕莞尔,看来今晚受到狙击的后果,不只是负面而已。「别自责,妳也是因为以前遇过操守不好的保镳,才会心有余悸。」
那件事在她心里是个阴影,使她一想到保镳之流,就变了脸色。 截至目前为止,只有江默痕能让她心无芥蒂地接受;从一开始,她就对他产生不了敌意与戒心;经过相处之后,她更欣然接受他的伴护,只是从不承认。
面对着他,她突然发现,要说出心结似乎不那么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