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舒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只是静静地听着,其实心里早已乱了方寸。怎么这些全部都跟他当初的推论完全不一样?
原本他以为只需要带薛颖出去走一走、晒晒太阳、再说几个笑话逗她开心就行了。这下子看来可没这么简单了。薛颖对于那一段过去,用情之深,远超乎他的想像。如今,他不但得想办法让她不想起从前的事,还得让自己有足够魅力将她吸引过来才行。想到这里,他不禁再低头看看手上的照片。
傅维恒……唉!
他一向只有动物缘。
方怡如见了,忍不住笑道:“昱舒,你有点出息好不好?看看你那张脸,最多是追不到她嘛!你再追别人就是了,现在还要别人来告诉你“天涯何处无芳草”吗?又不是世界末日!”
怎么每个人都看不起他!
他被激得大叫出来:“我一定会追到她!”
“好好好!上帝保佑你。”她又笑了。“其实,昱舒,我倒觉得你满有希望的。就拿昨天的事来说,如果她不是将你视为自己人,又怎会对你发这样没道理的脾气。有时候女孩子发脾气也算是一种撒娇的方式,你说是不是?”她很懂得适时给人一点鼓励。
“是是是!”果然,程昱舒的双眼又开始有了光辉。
方怡如微微一笑。“所以说,如果你真想得到她,我只有一句话劝你,那就是有耐心一点,多给她一点时间,你知道吗?”
“好好好!”他猛点头。
两人正说着,清洁公司的打扫人员也到了。
“昱舒,既然你在,那这里就麻烦你看着点,我还要赶去托儿所呢!”
“现在才十一点,你这么早过去干什么?”他问。
“唉!早上老师打电话给我,说我的宝贝女儿跟班上的小男生吵架,一个不高兴就顺手把她的牛奶往人家头上浇下去。幸好牛奶是温的,没有烫伤,不然要我怎么赔人家一个儿子?不过,那个小男孩的妈,这会儿正气冲冲地在幼稚园为儿子换衣服,老师要我最好赶紧过去慰问一下,表示一点歉意比较好。”
“那琪琪呢?”他问。“有没有挨罚?”
“八成又在面壁了。”她摇头苦笑。“我去接她十次,大概有五次见她在面壁。她老爸也是这么说,害得我们两个每回见到老师一定先说:“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真是丢脸。偏偏她又很有个性,怎么也说不听,搞得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现在的小孩怎么一点都不懂事!”
“她才四岁能懂什么事?你也未免要求太高了吧!”他的心情已好了许多,眼见方怡如为小女儿伤脑筋,忍不住也学她刚才的幸灾乐祸。“我看她倒是年纪小小就颇有乃母之风了。”
马上将她一军。
“去你的!”方怡如气得打了他一下,然后就忙着赶到托儿所赎罪去了。
程昱舒留下来看着工人打扫。见一旁有些“咪咪”的用具和罐头,不由得心里一酸,便请工人一并处理掉。
走到薛颖卧房,也是一片淩乱,衣柜、抽屉都七零八落地开着,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他猜,那个混球一定还偷了她不少东西,只是薛颖也无心计较了。他走过去,大略地替她把衣物收拾一下,却不经意从地上拾起一件风衣。
旧的男风衣。他仔细看了看,猛然触动心事。原来去年在服饰店门口看见她时,她就是在为那款一模一样的风衣出神。
又是傅维恒的吧!第一次见她,她为离开旧居而难过;第二次见她,她为目睹旧物而伤神;第三次见她,她为“咪咪”而急得掉泪。但归根究底,都是为了过去的人,而且是同一个人……
大概是因为今天已经遭受太多的打击,所以反应变得迟钝许多。他现在只感到有些无力而已。
虽然有一股冲动想把手上的风衣塞到垃圾袋里,请工人丢掉,但他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挥了挥风衣,仍旧将它挂回衣柜里。
留或不留,都应该留给薛颖自已去做决定。
※ ※ ※
足足过了一个星期薛颖才回来。
程昱舒得知她的归讯,精神为之一振。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上楼去,按人家的门铃。
“薛颖。”他极尽友善之能事地咧着嘴。“好久不儿了。”
薛颖一见他那副善良老百姓的样子,也板不起脸来。否则就好像是自己欺负他似的。再者,方恰如也为那天她对程昱舒发脾气的事,说了她一顿。
“昱舒有什么错?你怎么能把这件事怪到他头上?你又怎么不想想,幸好是他把你给带了出去,否则你一个人在家里碰到郑家胜,后果不是更可怕?”方怡如戳了戳薛颖的额头。“我看你不只该向人家道歉,还得要谢谢人家救命之恩才对。”
薛颖不敢吭声。
如今见了他仍像平常一样,完全没将那天的事放在心上,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垂了头。
“还在难过?”他柔声问。
薛颖不由得伤心,又抽抽搭搭地落下泪来。
程昱舒顺势拥着她,可是再也不敢随便说什么再送她一只猫的话了。
※ ※ ※
“真的吗?”蓝立原听方怡如提起薛颖住所遭人破坏的事,也是一惊。“可是今天早上我看她倒也还好。”
“都已经过了一个礼拜,该哭的也哭过了,还能怎么样。”方怡如说。
立原静了一会儿。
“薛颖和昱舒好像处得很不错。”其实他早已约略感觉到,现在只是想从方怡如口中证实一下。
“嗯!”方怡如点点头。“他们两个最近是走得颇近。”
她觉得用不着隐瞒他。
“喔!”他牵牵嘴角,低头喝了一口咖啡,让那苦苦却又甘醇的液体慢慢在口中扩散。然而他的心情一直沉浮在如此这般情海中,在经过漫长的束缚牵挂后,却渐渐明晰起来。
难过是免不了的,不过却也没有“特别的”难过。
立原反而为自己如此冷静的反应有些感慨。
照理说,前前后后长达六年多的感情付出,如今无疾而终,应该是很让人痛心才对的吧!为什么却又没有呢?
他静静地想着。
方怡如见他不言不语,脸上神色平静。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接下来该说些什么,要不要安慰他?
“立原……你有什么话,什么想法,都可以对我说。”
半晌,他笑了笑。
“我一直都明白,感情不是等就可以等到的,也不是比谁有耐心,或是谁比较努力,就会有收获。”他轻轻地说。“即使经过再漫长的等待都未必能获得结果,这就是爱情。”
“你生薛颖的气吗?”
“不!”他断然地摇摇头。“我绝对不会生她的气,就算是昱舒,我也当他是个幸运者。其实只要薛颖能找到一个好归宿,得到幸福,我都会觉得很高兴的。”他又说道:“与她相处这么些年下来,久而久之,我愈来愈觉得自己不是在等她到我身边来,而是在等着看她到别人身边去……”
“立原……”
“怡如,你放心,我没事的。”他倒反过来安慰她。“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薛颖吧!她曾经跟你提过她和昱舒之间的事吗?”
“没有,她什么也没说。”她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麻烦就在这里。我看八成是她根本还没有定下心来,所以什么话也不肯说。唉!看来过去的事她还是放不下。”
“她一向就是优柔寡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