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缘痴痴的看着凋零寂索的大门,怎么也无法与从前气势威严的家门联想在一起。顿时脑中一片空白。
她甚至在想,如果我这会儿去敲门,出来应门的会是谁呢?
爹和娘呢?一想起父母凶多吉少,她忍不住热泪盈眶。
和叔呢?奶娘呢?他们又去哪里了呢?
爹,娘……
对了,容谦哥哥!他一定知道!他一定会帮我!只有他永远不会变,他答应过我的……
可是,当隋缘又匆匆赶到药铺,却又发现药铺大门深锁。是不是容谦哥哥出诊去了?可是那小喜子也应该待在药铺的啊!怎么没人呢?
“有人在家么?”她不由分说,急急的敲门。“容谦哥哥!小喜子!裴伯母,有人在么?”
求求你,现在随便出来一个人都好!
正在此时,隔壁的老伯出来瞧瞧,一见男装打扮的隋缘,问道:“咦,你不是裴大夫的小表弟吗?怎么,你不知道他们搬走了吗?”
“搬走了!”她大吃一惊,忙抓着那位老伯的手问道:“为什么呢?搬到哪去了?
“搬到牡丹镇去了,听说是跟姓甄的表亲住在一块儿。”那位老伯又叹了一口气说道:“真可惜喔,自从他搬走之后,咱们镇上就没有像他这么好的大夫了。”
又愤然道:“都是龙盛荣那个混球三天两头,带着他那帮手下来找碴,还打伤了裴大夫,逼得他们一家不得不搬离咱们镇上。”
“龙盛荣!”隋缘忙问:“您说他打伤容谦哥哥?
“可不是吗?还伤得不轻呢!不但如此他还带人来砸了药铺,又恐吓别人不许来找裴大夫看病。”他指指破损倾斜的招牌,说道:“你看看,这个家伙连人家招牌都给拆了呢!真是无法无天喔!也不知道裴大夫怎么会招惹上这位瘟神?”
隋缘心中五味杂陈,又气龙盛荣,对裴容谦则是又担心又愧疚,还有自己。
此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再没亲人了,只能颓然落泪。
我该怎么办呢?容谦哥哥,连你也走了……
“小兄弟,你怎么了?”那位老伯见隋缘神情有异,忙安慰他道:“怎么你表哥没告诉你他要搬家吗?那大概也是他匆匆忙忙的说搬就搬,所以忘了跟你说了。不过没关系,你不用难过,从这儿到牡丹镇也不远,等你到了那镇上,再找姓甄的人家,打听一下,一定就能找到他了。”
他还是到甄家去了……那我就更不能去找他了。
先是我离开你,如今我回来了,你却走了,看来我们真是无缘……
“老伯,郡王府的人呢?都到哪去了?”隋缘呆了半晌,忽然又开口问道:“您知道郡王府的事吗?”
“知道啊!这么大的事,这镇上谁不知道?”他叹了一口气道。“真是想不到,像隋王爷这样的好人,又立了这样的大功,皇上怎么会说斩就斩呢?”
“斩了吗?真的斩了吗?”她惊道。
“可不是吗?说起来那可真惨啊!”老伯仿佛不胜唏嘘,说道:“那一日,可砍了不少人啊!还有好些个统领、副将什么的也都砍了。至于其他的下人不是打发了,就是捆了发到边疆去了。”
她没听到王爷、王妃如何,忙问:“那隋王爷和王妃呢?也……也砍了吗?”
“王爷和王妃都死了。”老伯摇头叹道。“不过王爷是自个儿抹脖子死的,王妃见了也跟着拿了剑往心口一刺死了。真是令人惋借啊!”
隋缘听得额上、背脊冷汗涔涔,只觉得整个人好像落入了冰窖里,又黑又冷……
“小兄弟,你没事吧!”老伯拍拍她。“本来嘛,这种事谁听了都是难过。”
“您可知我……王爷、王妃他们的身后事是怎么处理的?不会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吧?”她轻轻问道。
那老伯说道:“虽然咱们也都是很敬重王爷、王妃的,就算是想为他们尽份心力,可是这种事谁敢往身上揽啊?后来还不是裴公子去想的办法。他去托了大空寺的性真大师出面料理。因为性真大师是出家人,这衙门才没找麻烦。所以你说,裴大夫可是个太好人不是?”
“是啊!”隋缘点点头,喃喃说道。“我知道,他一向都是那么好……”
“小兄弟,你是不是不舒服啊?”那老伯见他面容憔悴、两颧却是异样泛红。
“要不要先进我这儿来坐一会儿、休息一下?”
“没什么,我很好。”隋缘迷迷糊糊的离开了药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天涯茫茫,我该往哪儿走呢?
此时她心神已失,尽在街上转来转去,好像怎么都走不出这个迷宫似的。走着走着,不觉又绕回原路,回到郡王府前。她隔了一段距离看了半晌,只觉得累极了,仿佛回到从前、仿佛不曾离开过……唯一的直觉便是想回家休息一下……
爹、娘,缘儿回来了……
正当她要迈步走向郡王府时,忽然眼前有辆马车急急朝她驶来。她也没想到要闪躲,只见马车蓦地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从布帘里探出一个人来,轻声唤道:“缘儿。快上来。”
容谦哥哥?
她犹不可置信,只管呆站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裴容谦忙将隋缘拉入车里。而她自始至终只是紧紧、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牢牢地看着他。就像是生怕一眨眼他就会跑掉似的。
裴容谦微觉刺痛,低头一看,原来是隋缘抓他抓得太紧,几根指甲刺进了他的手臂,而她却不自觉。
他想她是怕极了,于是柔声安慰道:“缘儿,没事了,我在这儿呢!”
她似乎听懂了,果然宽慰了些,也略略放松了手,然后一倒头便在他怀里昏了过去。
☆ ☆ ☆
虽然裴容谦不便违背母意,只得跟着搬去“牡丹镇”住下。但他一直相信隋缘必会回来,是以仍常暗中回镇上来打听隋缘的消息。
那天,也是事有凑巧,他和小喜子本想回药铺拿些东西,不料还未进门,便听隔壁的老伯过来说道:“裴大夫,你回来了啊!真巧!刚才你那个小表弟也来找你,我说你和你娘搬走了,他哭得跟个什么似的。”
裴容谦一听,又惊又喜。
小喜子还未回过神来,还问道:“什么小表弟啊?”
裴容谦忙暗捏了他一把,又问:“那他人呢?”
“走啦!”那老伯指了指前方,说道:“我瞧他往那儿走了!您快去找找他,我瞧他有些不对头,一会儿哭、一会儿发呆,像生病了。”
他忙道了谢,随即和小喜子一块儿到街上去找隋缘。他们主仆二人心焦如焚,来来回回赶着马车的绕了好几趟,好不容易才发现隋缘恍恍惚惚地正往王府走去。
眼看她风尘仆仆、形容憔悴,小喜子几乎不敢相认。“那是小郡主吗?”
裴容谦见了则是一阵心酸。因见有几个衙役在王府前面晃来晃去,他便赶紧上前将她带上车去。
他见隋缘消瘦虚弱,急待调养,药铺虽空着,但总不太安全,又不便带她去母亲那儿。微一思索,便想起松树林里的静心小筑。
那小屋原是隋缘幼时与师父练功之处。他与隋缘也常去那儿玩耍,况且当初选择建在那儿,就是看上它地处隐蔽,人烟少至,如今将隋缘安置在那儿,想来应该是很安全的。
于是裴容谦便命小喜子买些棉被柴米什么的,然后三人齐往小屋而去。小屋虽有一阵子无人使用,但所幸当初盖得牢固,所以这会儿也只是凌乱些罢了,有小喜子再帮忙稍微打理一下,也还算安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