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一直在房门外听着,一听见父女两人又起争执,忙过来排解。“好好的,怎么又吵起来?”
“还不都是你。”隋亲王气道。“都是你将她惯得不知天高地厚。”
“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嘛!”王妃劝道。“缘儿舍不得离开咱们,那也是她孝顺嘛!况且,王爷不也说舍不得她吗?那还不趁这几日好好相处相处才是!”
“孝顺什么!这个忤逆不孝的丫头,不气死我就算好的了。还说什么孝顺!我今日定要教训她一顿才行!”他仍是怒气冲冲,说道:“否则等嫁到别人家里,还不知要闹出什么样的事来。与其到时让人家笑话咱们隋家没家教,倒不如现在就让她知道什么是规矩!”一面又骂下人。“家法呢?怎么那么久还没拿来?你们是不是也想挨一顿好打啊?”
众人不敢吭一声,王妃却闲闲的说道:“真是不巧,前儿个我才把家法当柴给烧了呢!”
“你说什么?”隋亲王不可置信。“你把它烧了?”
“是啊!”王妃微笑道。“我是想一来缘儿也大了,哪里还需要用到那玩意儿。二来嘛,眼看她马上就要嫁人了,能待在家里的时间也没剩几天,咱们一家三口能好好谈谈心的时间都嫌大短,哪里还有机会动手动脚的呢!再留着它,难不成王爷要拿它来打臣妾么?所以我就差人把家法拿去烧了。”
“你……你……”隋亲王瞪大了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王妃笑盈盈的说道:“好了!既然如今家法没了,该骂的王爷也骂了,那也该够了,是不是?”又拉着王爷唳道:“别人家里嫁女儿、娶媳妇,哪个不是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办,怎么偏偏咱们府里就是大呼小叫的,王爷想,这成何体统?传出去才是让人笑话呢!所以办喜事嘛,一定得高高兴兴的才对!王爷要再这么板着脸,我可不依了!”她一面说着,一面拉着王爷暂时离开。“来,王爷先跟臣妾出去喝杯茶、消消气,有什么话明儿个再说吧!”
隋亲王面对这对如花的娇妻幼女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无,又看隋缘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也是可怜。只得先捺下气来同王妃出去,但仍不忘回头说道:“给我小心看着郡主,她到哪都要有人跟着,尤其不许她离开王府,听见了没?”
接连着几天,隋缘无法出去见裴容谦,也没有听见他半点消息。她只好转托身边的小丫头代为出去传句话。
“你见着了裴大夫,就说……说……”她想了想,说道:“叫他来王府看看我。”
“是。”那秋蕙忙答应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隋缘始终心神不宁。容谦哥哥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说?她想着。
好不容易,小丫头终于带回答案。
“裴大夫说他原本也正想来府里向小郡主道喜,只是这两天太忙,所以就没来。今儿个见我正好过去了,他就托我代为问候小郡主一声,顺便祝贺郡主大喜。因为他明儿个就要陪他母亲去邻镇探望他的甄舅母及表妹,可能要住个几天,所以就不过来了。”小丫头一五一十、照本宣科的回话。又拿出一件东西,递给隋缘,说道:“裴大夫说这是送给小郡主的贺礼。还说是小郡主上京时路上好用的。”
道喜!连你也要向我道喜吗?
隋缘听了那丫头的话,一个人早就呆了,后来接过那东西一看,原来是个纯银雕花的小鼻烟壶,壶盖上还镶了一颗七彩宝石,手工十分精致。她拔开盖子,闻了闻,只觉一阵清凉芬芳,果然顿时觉得轻松了些。
记得上回从京城回来之后,便曾向他说过,自己颇为不耐一路上舟车久劳,常觉得头昏气闷得很。没想到,他这次倒早一步替她设想到了。她将那小银瓶紧紧握在手中。
容谦哥哥,我不相信你是真的希望我上京去,我不相信,你不是说你不会变的吗?
难道是我会错意了?
☆ ☆ ☆
那天晚上,隋缘先假意就寝,然后趁着下人们一时疏于防范,便溜出房,再从后院翻墙出去了。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再见容谦哥哥一面!
她绕到裴府后门,恰巧遇到了小喜子,他正在收拾晒在后院的草药。
“小喜子,我有很急的事要找你们少爷,你去叫他一声,就说我有话要跟他说小喜子乍见她,吓了一跳。但因裴容谦早就交代了不想再见她,于是只得吞吞吐吐的说道:”小郡主,我家少爷……他这会儿不在家。“
“这么晚了,他到哪去了?”隋缘急道。“是不是到哪户人家看诊去了?”
“不是……”小喜子摇摇头,说道:“嗯……他到咱们家舅老爷那儿去了,顺便去看看表小姐。”
“他已经走了吗?”隋缘心里一震。“不是说明天才去的吗?”
“呃……嗯……他们下午就已经先过去了。”他低着头说。
怎么会这样?眼看她就要被逼嫁到京里去了,容谦哥哥怎么还有心情去看那个什么甄表妹呢?
“不,不会的!”她喃喃说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真的走了,容谦哥哥不会这样对我的!难道他……”
难道他果真从来也没爱过我?难道他一点也不明白我的心意,虽然我没告诉他……我爱的是他……
她难掩失望之情,又恐在小喜子面前落泪,于是忙离开了裴府。
“少爷,”小喜子见裴容谦从屋后走出来,忙道:“小郡主她……”
“我都听到了。”他挥了挥手,轻轻说道。“你做得很好。我不应该再见她,见了也是多余。”
到了半夜,忽又听得有人急急敲门。原来是隋王爷发现隋缘不见了,连忙派了人到裴府来寻小郡主。“小郡主有没有在这里?”来人问道。
“没有啊!”小喜子答道。
王府的人于是又一阵风似的走了,赶往别处去寻。
“怎么缘儿没回家去?”裴容谦在屋里听见,微一思索,便想到她可能去的地方。
☆ ☆ ☆
“我不相信……你们定是在骗我……”隋缘恍恍惚惚的离开裴府,不知不觉就晃到以前她与裴容谦经常一块儿练功玩耍的松林。
夜很深了,斗大的月就像个玉盘似的,晶莹剔透的高挂在天上,不时还能听到猫头鹰咕咕咕的叫声。她走着走着,远远就瞧见她的秋千在风中微微摇晃着。阴暗之中,有着一股说不出凄凉孤寂的感觉。
——缘儿,你坐好了,我来推你。
容谦哥哥再推用力些、还要再高一些,再高一点。
——缘儿,我不会变的,永远也不会变的。
隋缘忆起旧事,不由得潸然泪下为什么?为什么全都变了?
如果真是这样,我情愿永远也不要长大……
☆ ☆ ☆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她再熟悉也不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柔声说道:“缘儿,你为什么哭了?”
隋缘猛然抬起头来,正好迎向裴容谦的眼神。
那样熟悉的眼神,仿佛伴随着她很久了。
原来容谦哥哥一直这样看着我。是我太傻了,总是以为理所当然,所以才迟迟没有发觉他那样深情澄澈的双眼想要告诉我什么?
那双眼睛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爱她。不会错的。
隋缘怔怔地看着他,心想:长久以来,容谦哥哥总是静静的守在我身边,亦父、亦兄、亦师亦友,全心全意却又安分谨礼。就是为他那样恰如其分的闲适自然,让我总是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们是永远也不会分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