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了。
那站在门口招呼来人的美艳妖娆妇人,一瞧见常兴忙就过来笑道:“哟,常小哥,您也来了。你们家世荣大总管也在里头乐着呢!平常瞧他不怎么喝酒的,怎么今晚兴致倒是好得不得了啊!”
常兴也陪笑道:“金花娘娘,好久不见了,我正是来找我主子。”
“是么?”金花笑道。“那你来得正好,我瞧他今儿个也喝得不少了,他的规矩又是不过夜的,我也正想着要找人送他回去呢!”说着,招手唤来一个小厮,吩咐道:“你带常小哥去找世荣大总管去。”
常兴正要进去,金花却又拦了下来。“慢着,这位姑娘是谁?”她朝常兴身后的薰儿努努嘴。
“喔,她是世荣总管的贴身丫头,因为不放心,这才跟我一起出来找人的。”
“是这样么。”金花上下打量着薰儿,哪知薰儿也正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她。她撇撇嘴角,冷冷道:“那她可不能进去,咱们的规矩是不招待女客的,叫她就在这儿等好了。”
平时薰儿连世荣的话都当耳边风了,此时此刻又怎会听那老鸨一句话!
“咄!谁说我是你们的女客,别臭美了,我是来找人的。”薰儿正眼也不瞧她一眼,就迳自拉着常兴往里头走,拚命催道。“我们快点进去找世荣吧!同她啰嗦地说什么!”
金花虽然生气,但见这个薰儿长得如此标致不说,说话气焰又高,心想这丫头八成和世荣大总管之间的关系不简单,才敢这么着!如果真是这样,她可就不好得罪世荣的人了。“死丫头片子!”她气得瞪眼暗骂。
薰儿在这“留香楼”里穿梭寻人,看到这些莺莺燕燕和买醉寻欢的男客们的各种调笑丑态,也真算是大开眼界了。她忍不住问道:“我看那个什么金花娘娘的跟你们那么熟,可见你和世荣是常来这儿的了,是不是?”
“是来过几回,也不是很常啦!”常兴期期文艾地不肯承认。“来也是为了生意应酬嘛!”
“应酬!说得倒好听。”薰儿不觉醋意大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看你们也挺乐在其中的吧,还什么金花娘娘、银花娘娘地叫得这样亲热,分明就是熟络得不得了嘛!”
“她是这儿的老板娘。”常兴喊冤。“人人都这么称呼她金花娘娘,又不是只我一个这样叫她。听说她以前也是这儿的姑娘,后来自己当了老板娘,年纪也大了,总不能还叫她金花姑娘吧?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开玩笑说干脆叫她娘娘好了,所以金花娘娘也就这么叫开了。”
“呸!好不要脸。”薰儿瞪他一眼,讽刺冷笑道。“她是娘娘,那这些姑娘就是公主了,哼!难怪那么多寻芳客喜欢来这里,可不是吗?能跟公主在一块儿,那眼前个个不都成了驸马?你们倒挺会自抬身价的嘛!”
常兴听了当下笑了出来,说道:“薰儿,难怪总管老是说你牙尖嘴利的,真是一点不假。”
薰儿听了,愈发嘟了嘴。“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在背后说我坏话,真是小人!不像我,我就从来没有在人背后说人坏话。”
常兴笑道:“是是是,你不管好话、坏话、该说、不该说的,都是当着人家面前直截了当地说,所以才能把世荣给气跑。”
两人正说着,只见带路的小厮指了指一间房,说道:“世荣大总管在里面。”
常兴和薰儿在门外听了听,只听见里头许多娇滴滴的声音,不是劝酒就是撒娇的。常兴忙推门进去。“世荣总管!”他唤。
只见三、四个年轻姑娘围着世荣饮酒作乐,而他整个人早已醉醉晃晃的,身子频频倒向身旁的女子,口里更是喃喃不清地不知说些什么?
薰儿见了,心里登时也不知是什么滋昧?总之就很“不是滋味”!她只杵在原地怒视着这一幕,还是常兴赶到世荣身边去扶着他。
“世荣总管!世荣总管!您醒醒啊!”
那几个陪酒的姑娘见了常兴,还玩笑道:“哟,常哥哥,您也来了,正好,一块坐下来喝两杯吧!”
“不成了,不成了,世荣总管喝多了,我得赶紧扶他回去才行。”常兴陪笑。“下回再喝吧!”
姑娘们笑道:“哎,急着回去做什么呢?还早嘛,喝两杯再走也不迟啊!说着也缠住了他不放,硬要拉他坐下来喝酒。
薰儿一气,怒道:“要喝你们到外面喝去!谁有功夫理你们,还这么拉拉扯扯的干么,我们可要走了。”
“哟,你又是谁啊?横眉竖眼地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一点女孩儿样都没有。”坐在世荣身边的一个姑娘冷笑道。“难不成你还是世荣总管的什么人吗?”她瞥着薰儿。“如果真是,那就难怪世荣总管要躲到这里来了。”
其他姑娘们听了,一个个都花枝乱颤地笑了起来。
常兴见薰儿变了脸色,才要出言劝解,但已迟了一步,只见薰儿气极了,索性上前猛然把桌巾一拉,“匡啷”一声,将满桌碗盘杯碟全给扯落掉地。
登时那些姑娘吓得又问又叫,还免不了被泼得一身汤汁酒菜的。就连常兴也看得目瞪口呆。
薰儿这才气定神闲地拍拍手道:“我说了,要喝你们到外面找别人喝去,现在这里也没得喝了,你们可以出去了吧?”
那些莺莺燕燕碰到了冷面女煞星,登时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而常兴早已看傻掉。
“你还发什么呆啊!”薰儿推他一把。“难道你真想留在这里不成?”
“你……你居然把人家的桌子给掀了!”常兴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有什么了不起?”薰儿哼一声。“叫那个金花的算算打碎了多少碗盘,全记在世荣帐上就是。”她又瞪着常兴。“喂,你到底走不走啊?”
常兴马上扶着世荣往外走,生怕走得慢一点,薰儿就会拿鞭子在那头甩他。
乖乖,这丫头这么凶!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他不由得开始同情世荣了。
***
好不容易,待两人将世荣扶进屋,又搬上床之后,常兴就回头对薰儿笑道:“好了,回到这屋里,侍候他就是你一个人的事了。”他拍了拍手往外走。“我不行了,我得赶快再回去睡个回笼觉,明早还有事呢!”边说边打呵欠。
“那怎么行?你先得帮……”薰儿正要抗议,却听见世荣作呕的声音。她忙拿了手绢接着。“喂,常兴?你快来帮我--一面叫道,简直慌了手脚。“快拿个盆子过来接着!”
这四轮到常兴作了个鬼脸,笑道:“我才不理你,你自个儿看着办吧!”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现世报!
薰儿只气得不住跺脚。“死常兴、臭常兴,看我赶明儿饶不饶得了你!”
一会儿他吐完了,薰儿忙着收拾,还喂了他喝几口茶。又见世荣弄脏了衣服,只得帮他更衣擦洗一番。撇去羞赧不讲,她一个人光是想搬动他还替他脱脱换换就够她累出一身汗。几番折腾才全弄好,而薰儿几乎累垮。
她看世荣翻来覆去,睡得并不安稳,又怕他一时醒来要些什么,也就不敢走开。最后干脆就坐在床前的脚踏子上,头枕在他的床边休息一下。但整夜都听他不着边际地说一些醉话。“……薰儿……你……你真是可恶……我对你这么……”
薰儿心想。“糟了,世荣连作梦也在骂我呢!一定是气我气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