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生意外。「为什么?我是真的爱小湄,而且谁又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来?」
「杰生,我们都知道小湄爱的是纽约那个人。」她轻握住杰生的手臂。「我们一直都在逃避这个问题,你也知道这件事的,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那是以前的事情,他们已经闹翻了。」他不耐烦地说道。
「相信我,我比你还希望小湄就保持这个样子,永远都不要想起从前的事,继续像个洋娃娃,由我们摆弄,任凭我们来捏造她的过去,然后我们就可以永远拥有她。」泪水已滑下秦亦嘉的脸庞,她哽咽道:「可是我愈来愈觉得这样是不对的,那样的她很可怜。她什么都搞不清、什么都不知道,难怪这一年来她总是害怕,总是作噩梦,我不要她继续这样下去,我不要我的女儿一辈子都活得不踏实、缺乏安全感,那样太可怜了。」她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这样是不对的,我已经欠她够多了……」
纪天睿过来搂着秦亦嘉的肩,轻声安慰她。
「我已经亏欠她一个童年了。」她泪流不止。「我不能再因为我的自私想法,而左右她一辈子。我宁可她恢复记忆后,再系以前一样不肯认我,但至少她有能力选择自己所爱的、决定自己的未来,那也值得了。」
纪天睿也说道:「杰生,你嘉姨说得没错。你好好想想,爱情终究不是单方面的,也不是你能控制的,无论你再怎么爱她。」
一时秦亦嘉止了泪,叹了口气说道:「过去的那一段日子里,陆尚恩对她非常重要,我们不能就这样一厢情愿地抹消他的存在。」她温柔但是坚定地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这样说也是为你好,难道你希望一辈子怀着这样的恐惧吗?万一有一天她恢复了记忆,然后跟你说,她还是爱着陆尚恩,那你该怎么办呢?」
纪杰生甩了门出去,其实他何尝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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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夜里,沉湄又犯了咳嗽,一时无法安睡。索性翻身下床,想找本书来翻翻。她一打开桌上的灯,就看见那本英国版的「小主子」。那是后来珍妮佛替她把东西打包装箱运回来的,但还是遗漏了一些,她想可能是放在别墅吧!一想到别墅,她就不能不跟着想到比金夫妇、「哈利」、「艾丽儿」,茉莉园,那张桃花心木的大床,还有她的王子……她一时心痛,又咳了起来。
秦亦嘉听见她的咳嗽声,走到她的房里探视。只见她桌上小台灯亮着,而沉湄却抱着膝坐在落地窗前,望着外头漆黑的夜,胸前抱着一本图画书。
她整个人似陷在阴影里,望着窗外,一脸孤寂。
秦亦嘉悄悄地走回自己房里,呆坐了半晌,她看看床前的小闹钟,一点多。
她从床头的抽屉里找出一张名片。纽约几点了呢?
一向观察细微的她,早就觉得沉湄可能已经恢复记忆了,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从东京回来之后,不,应该说是她还在东京医院的时候,秦亦嘉就觉得沉湄有些变了,她不再问东问西,也不再像上回那样胆怯不安,却出奇的沉默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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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天睿回LA处理公务后,秦亦嘉为了让沉湄能找个空气好一点的地方静养,便决定带着她移居郊区到一栋靠山的房子。而纪杰生为上班方便,仍住市内,但不时来探望她们。
前任屋主大概是喜欢吃木瓜吧,所以院子里只种了几棵木瓜树,再就是墙上爬的九重葛,没有其它。沉湄觉得有些单调,想再种些别的。看来看去,也只剩下房子前面那块小小的空地,可是大家好象都已经习惯把那里当车位,前任屋主这样做,后来每次杰生来看她们,也都习惯把车子停在那里。这样一来,她也不方便在那儿栽种花草了。要不然真想种几株茉莉,开花时多香呢!她叹丁一口气。再说吧!
说来也巧,不久之后,倒是有人替她了了这个心愿。
斜对面的那户人家空了许久,老式的房子看来倒还很坚固,但是屋子的前后院在长期乏人照料之下,杂草丛生,显得有些荒凉。不过一、两个月前,似乎有了转变,里头好象开始有人走动。一打听,原来是新屋主雇了工人重新整修屋子,还着手整理屋前的那一片庭园,甚至把原先留下的那些又丑又乱的围篱也一并拆除,露出整块空地,没多久只见杂草除尽,而且沿着四周改种了整排及腰的小树。
沉湄很欣赏这样的作法,拆掉原先的围篱,就像是去除了人与人之间的一层隔阂,从外头看进去格外显得亲切温馨。
只是她一直没有机会看见那户人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呢?她好奇。
大片的落地窗帘始终不曾卷起,有些光影,但无法透视。
几周后,她才蓦然发现原来那整排的小树竟然就是茉莉。那茉莉彷佛是在一夕之间全开了,在绿色的树丛间,缀满白色的小花,静静地散发着清香。
她高兴得不得了,日日在外头徘徊,只是十几二十天来,也没有遇见过屋主。
后来,偶尔会听见里面传来几声狗吠,但也没看见狗。
连狗都这么神秘!她嘟嚷,有天下午,一阵雨后,她出去散步,经过茉莉丛,那些小小白色的花形和香味勾起她许多回忆,她忍不住弯下腰,深深地深吸一口气,很想捡一些回去搁在画桌上的浅碟里。那些还在枝头上的,她不忍摘,但见地上正好有许多被方才的雨打下的茉莉,便蹲下身去拾。正捡着,忽然有一只大狗从屋里奔出来,不由分说便直接扑在她身上。
她惊呼,整个人仆倒在地。
那只狗乘机拚命地舔她的脸,然后再退开一些,哈着舌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它的杰作——惊恐狼狈的美女。
它咧着嘴笑。
沉湄早已吓得泪流满面,但张口却忘了哭。连笑都一模一样,还有那副贼样子,都跟她曾经认识的那只狗一模一样。可是「哈利」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她呆住。
但这样奸诈、可恶的狗,除了那一只「哈利」,还有谁?她不可置地看着它。也许只是一模一样的狗吧!她想。她对狗向来没研究.可能同种的狗都长得一个样子吧!反正不可能是「哈利」。
「哈利」在纽约,它在别墅里……她又流下泪来。
「哈利!」有人出来喝了一声。「你又干了什么好事?坏狗!每次都这样欺负人。」
沉湄闻声,猛然抬起头。那个声音?只见一个男子从茉莉屋子快步出来,然后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它是跟你玩的,你不要害怕。」他微微一笑。见她泪眼汪汪,柔声道:「把你吓坏了,是不是?它不会咬人的。」他轻抚着她的脸,顿了顿。「对不起,它是我弟弟的狗,家教不好,每次都喜欢吓美女!」
这下子,沉湄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的眼泪不断、不断地滴下来,只觉眼前模糊一片。但她还是努力地睁大眼睛,抽抽噎喧地看着陆尚恩,深怕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梦吗?
「我等一下就把它关起来,好不好?」他将她拉进怀里,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地哄着她。「不哭、不哭,它是跟你玩的。它不会真的咬你的……」
沉湄不敢说话,也不敢哭出声,怕一动或一出声这个梦就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