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容见状忍不住出言讥讽她。“人家青楼里的姑娘都巴不得能够赎身,跳出火坑,怎么你倒哭了起来?难道还有什么舍不得?”
“我只是……”俊俊忙拿袖子擦泪。“仙霞姐姐对我很好,所以我…”
端木容正一肚子火,只哼了一声,便不再吭声。
一会儿后,马车停了下来。俊俊跳下马车,抬头一看,一幢深宅大院耸立在眼前,门上匾额写着:“蕴秀山庄”,巍峨富丽中带着一番庄严气象。
俊俊不识字,问道:
“这是什么秀山庄啊?”
端木容一愣。“你不识字?”
“我认得那个秀字,就是咱们‘艳秀楼’的秀嘛,还有山字,最后面那个字我不认得,不过我猜是山庄吧!”俊俊犹仰着头指着门匾道。“可是前面的字……”
“这是‘蕴秀山庄’!”端木容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因为他从小天资聪颖,且又是堂堂端木家的独子,走到哪谁不捧着?天之骄子似的,心性不免傲些。俊俊出身青楼已教他嫌恶,如今又知她大字不识,更是鄙视。他喝道:“不知道就不要乱开口,什么艳秀楼的秀,你拿我‘蕴秀山庄’和艳秀楼比吗?”
俊俊听了忙低下头,退了一步,不敢再出声。
这时已有下人过来招呼。
“容少爷,您回来了!”
端木容随手就把她丢给一个老嬷嬷,说道:“先找个地方让她睡一晚,等明天我问了姑奶奶后,再安置她。”
老嬷嬷答应一声,正要牵着俊俊离去。
“对了!”端木容又道。“另外找两套素净衣裳给她换上,把她身上那件给烧了,我不想在咱们家里看见这种大红俗紫、一看就不正经的衣裳!”又指着她,一脸嫌弃说道:“还有顺便把她脸上的胭脂统统给洗干净,真是难看死了,以后不许再抹这些玩意儿!”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姑奶奶听完端木容的叙述后,忍不住笑道。“今天早上有人跟我说你昨晚带了个妓院的小丫头回来,我还吓了一跳呢!原来是这样。”她摇头笑道:“我说澎康也太离谱了,出了这么个古怪主意,真亏他想得出来。”
“可不是吗?”端木容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的。“我昨晚一晚上都没睡好,直惦着这件事。”
“其实这也没什么。”
姑奶奶难得看见这个一向内敛沉稳的侄儿动了气,宽慰道。“不过就是多个人、添双筷子而已,咱们蕴秀山庄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小丫头,你担心什么?”
端木容没好气地说:“我哪里是为这添个人、多张嘴的小事烦心!姑姑,您方才没听我说吗?澎康三年后还要把她要回去,好留在家里当歌伎。”
“那又如何?”
“我堂堂端木家,岂能教出一个歌伎?!”他扬眉道。“别说我不收徒,就是要破例收徒,也不能收个青楼出身的小丫头,这要是传出去,连我也要教人看轻了。”
“原来你是为这事烦心。”姑奶奶一笑。“其实我想澎康也不过是说着玩玩的,你不必当真。反正她现在住在山庄里,你爱教就多教两首,不教也没关系,谁管得着你?”
“我真是觉得教也不是,不教也不是。”他喝了一口茶,迟疑道。“说来那个丫头是有些天分的,不教嘛可惜;但一想到以后她得到李家去应酬卖唱,我就又不想教了,免得白费我的心血。”
姑奶奶拍拍他的手,说道:“好了,反正三年后的事也难说得很。你不用现在就开始操这个心。”她又道:“对了,唤她过来让我青看,到底是怎么个小丫头,让你这么为难。
端木容回头吩咐身旁的嬷嬷,“去把俊俊带过来。”
过了一会儿,嬷嬷领着俊俊进来。
“姑奶奶好,容少爷好。”俊俊小心翼翼地上前请安。
姑奶奶细细打量她半晌,对端木容笑道:“我着这个小丫头长得很好哇,怎么跟你说的不大一样?”
“咦?”
端木容此时见了俊俊,也觉得她像变了个人似的,跟昨晚的俗气大不相同。
卸去了浓妆艳服的俊俊,一身素净衣裳,白里透红的脸庞,若用肤白胜雪,目似明星来形容,可一点也不夸张。明明白白就是个小美人。
“她……她与昨晚打扮不同。”端木容也颇感意外,他一笑。“不过,今个儿这样干干净净的,倒是清爽多了。”
一开使俊俊本恐姑奶奶和她那个坏脾气又骄傲的侄儿一样难相处,但见她雍容大方、温柔娴雅,更难得是言语和气,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原本听庄里人人姑奶奶长、姑奶奶短的喊,还以为她是年纪很大的老婆婆,结果一见却发现她一点也不老,看起来约莫四十上下,皮肤保养得极好,丰韵迷人。
幸好她不像那个神气巴拉、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容少爷!她心想。
姑奶奶拉了她的手,柔声道:“你昨天也听见澎康少爷和容少爷的话了,是不是?过几年咱们还得把你交还给澎康少爷呢!所以呢……”她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转头和端木容商量。“你既不收她做学生,咱们也不能拿她当自个儿家的丫头看待,随便派个差事,叫她干活什么的。到底来者是客嘛,不如让她住‘会琴苑’吧,离你那里也近一点。”
端木容不置可否。“反正会琴苑我现在已不大用得着,就随姑姑安排吧:姑奶奶随即吩咐小婢。“碧波,你先带俊俊去会琴苑安置下来,要缺什么就和安总管说一声。她新来不懂事,你多看照着点,”
“是。”碧波应道。
第二章
碧波领着俊俊往会琴苑走去。她见俊俊年幼可爱,又是初来乍到,不免拘谨些,一路上便试着与她攀谈,问她几岁了?家里还有没有人?“我们姑奶奶和容少爷都是很好的人,你不用害怕。”
“嗯。”俊俊点头。“我也觉得姑奶奶人很好,说话又是和和气气的,可是容少爷他……”她没说下去。
碧波噗妹一笑。“容少爷是严肃了些,没办法,少爷脾气嘛!不过,你若是跟他相处久了,摸清楚他的脾气,自然就好相处了。他人是不坏的。”
俊俊吐吐舌。“他好凶的,我才不想和他亲近咧!”
“凶?怎么会?他只是不大爱说话罢了。”碧波笑道。“你不知道我们容少爷从小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貌俱全,又是咱们‘蕴秀山庄’的少主人,见过他的人没有不夸奖他的。”她又滔滔不绝地说着端木容有多好、多好。“他长得好就不用说了,我记得有一句什么……嗯,什么树什么风的……幄,对了,玉树临风。人又斯文,平日是一句重话都不会说的。”
俊俊听了心里直打问号,几乎都要怀疑她说的是另一个容少爷了。
碧波最后还叹了一口气。“好多人想攀上咱们害少爷这门亲事呢!唉,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有福气,能嫁给我们容少爷?”仿佛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似的。
福气?我看是晦气吧!俊俊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反正她对容少爷没兴趣,眼前只求安身立命就阿弥陀佛了。
一会儿她又问道:‘那姑奶奶呢?我觉得姑奶奶比较好。啊,我是说姑奶奶人长得美,脾气又好,不过……怎么还没嫁人呢?”
“怎么没有?还订过两次亲呢!”碧波压低了嗓子。“可是两次订亲,准姑爷都死了。所以外头人都传说是姑奶奶八字太硬,才给克死了的,吓得没人敢再上门提亲。就算有几个不信邪的上门求亲,倒是让姑奶奶都给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