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晓得端木容忽然开口说道:“我跟你去,我也想去瞧瞧。”
“呃?”“怎么?我不能去看看吗?”他一扬眉。
俊俊忙道:“不是、不是……”
“那我们一块儿走吧!”他说着,就走了出去。
俊俊无法推辞,只得跟了上去。
两人到了织锦阁。安总管一见端木容,忙过来笑道:“容少爷,您怎么也来了?”
“我过来随便看看,你忙你的吧,别管我。”他说着,就在旁边坐了下来。
不只俊俊,还有几个丫头及嬷嬷吱吱喳喳地也正在挑料子。一张大桌上摊着不下数十种颜色的料子,鲜艳缤纷,每个人都是手里抓着,眼里还看着,一副难以割舍的样子。
反而是俊俊不一会儿功夫就决定了。“安总管,我就挑这块,您帮我记下来吧!”反正红的、紫的、太亮颜色的都不要,她最后挑了一块不起眼的青绸。
“等一下。”端木容说道。“你去年不是已经做了一件青绸袄子了吗?怎么又挑青色的?”“我……”
安总管在旁说道:“容少爷说的是,不要挑那些暗不啦叽的颜色,俊俊穿红的一定好看,今年挑块红的吧!布庄的周老板才说,今年的几块红色料子,色都染得极好,过年穿正合适,其他的姑娘也多半……”
“俊俊想要秋香色。”端木容说道。
“啊?秋香色?”安总管一怔,他看看满桌的布料。“这真是不巧,今年正好没有送秋香色的料子来。”
他淡淡道:“那就叫周老板再送过来。”
“这……”安总管只怕此例一开,其他丫头、嬷嬷们要都这么挑三拣四起来,那可就摆不平了。
俊俊见安总管为难,忙道:“不用这么麻烦,那我不拿青色的,换一块好了。”她看了一看,正要拿起另一块料子。
“秋香色有什么难找的?”端木容道。“赶明儿让周老板把料子送到对奕轩让我瞧瞧,如果没有合适的,今年咱们就不跟他订料于了,把这些料子都退回去,另找一家布庄来做。”他哼了哼。“连这么一点事都办不好,哪配做咱们蕴秀山庄的生意?”
“哦……是,少爷。”安总管只得答应下来。“回头我就立刻去找周老板来,让他把您要的料子送到对奕轩去。”他心里嘀咕着,少爷不知哪根筋不对了,干嘛非要替俊俊挑一块秋香色的料子,别的就偏不要。
在回屋子的路上,俊俊忍不住低声说道:“少爷,您何必为难安总管呢,他的事儿已经够多、够忙的了,您还让他为了一块料子费心。”端木容冷冷道;“你不是说要秋香色吗?”
“不过是件衣裳,什么颜色又有什么要紧呢?再说我哪里有那么大的脸面,让--”端木容瞪眼道:“你要秋香色,我替你找了来,你反而倒怨我,真是不知好歹。”
俊俊禁声,明知他是强辞夺理,但也不敢再开口辩驳。
其实端木容也搞不懂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让俊俊穿红的并不是怕她穿得俗了,相反的,是不想让她太漂亮了;但老是穿青的,那也不行,他也不想让她看起来没有精神、一成不变的……到头来,他也不知该怎么好?只好都推到俊俊头上,是她不要红的、是她要秋香色的。只是苦了俊俊夹在中间,尴尬万分。
待在端木家两、三年,俊俊觉得自己始终摸不清容少爷心里在想什么?记得初到这里,碧波曾对她说:“你若是跟他相处久了,摸清楚他的脾气,自然就好相处了、”可是,她却觉得自己愈来愈不明白他,不由地暗暗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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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哥,喏,二两银子给你,够不够?”俊俊从荷包里拿出两锭碎银子和一条绢子,一并递给安庆,说道。“我要的是和这条绢子上一样颜色的绣线,你拿去给绣店老板比照比照,不能挑错了哟!”
安庆接了东西,放在怀里,笑道:“知道了,我哪一次帮你买错了?过两天我跟安总管上街时,顺便就去帮你买回来就是。”
“好啦,好啦,你最好了,这些绣线我赶着要呢!”俊俊拉着他的袖子摇晃着,撒娇道。“帮帮忙,愈快愈好哦,赶明儿我有空再替你做双便鞋谢你。”
她那宜喜宜嗔的美目樱唇,任谁见了都非要臣服不可。
这三年来,俊俊正印验那句老话“女大十八变”,不但身量一下子长高了许多,更兼之粉面凝脂,益发显得娇俏动人。
“是,我的大小姐!”安庆点点她的额,又道:“哎,好了,不同你扯了,我得回去干活了。”
“嗯。”俊俊点点头,看着他走远,这才高高兴兴地走回会琴苑。一面想着,容少爷喜欢湖水绿,那还得要配鹅黄的穗子才好看……她得编个什么样子的穗子呢?离他的生日还剩下几天,她扳着指头数着……嗯,七天,那应该来得及。
她专心盘算着,也没留神屋里有人,直到踏进小厅,才发现端木容坐在屋里。“啊!”她吓了一跳,拍拍胸口。“容少爷……是您啊,您怎么没出声?”
只见端木容拉长了脸,一语不发。
俊俊见了他这样也是不解,但又不知何人何事得罪了他?心中惴惴不安,只杵在一旁不敢再开口。
“你怎么不说话了?”端木容冷笑一声。“你刚才不是在后园子跟安庆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吗?”
安庆哥?她一愣。“你们聊些什么啊?”
俊俊低声道:“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端木容一拍桌子,厉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人鬼鬼祟祟在玩什么把戏!”
俊俊从未见过端木容如此震怒,平常就挺怕他的了,这会儿更吓得目瞪呆。“什么把戏?我没做什么……”
“还说没有!你好意思做,我还不好意思说呢!”端木容瞪眼道。“我亲眼见你塞了条绢子给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大白天的两人还拉拉扯扯,要让别人见了会怎么想?你到底知不知羞?”
“我没有……”俊俊急得脸红,忍不住哭道。“不是这样的……”“不许哭!少跟我装出一副可怜样。”端木容大喝一声。“你们两个奴才要真彼此中意,怎么不去跟姑奶奶或是跟我说一声?要我成全你们也不是不成,但谁准你们这样私底下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啐!互赠表记?想私定终身是不是?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
俊俊听了这话,不禁呆住。
“我可警告你,别把艳秀楼那一套勾三搭四的本事带到这里来,我蕴秀山庄可容不下这么没羞耻的事!”端木容缓一缓气,一脸冷峻。“再说,你别忘了,再过一阵子你就要到李公子那儿去了,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你到底是从我这里出去的人,别把我们端木家的脸也给丢光了。”
俊俊只静静地抹了泪,然后垂眼站着。
他哼了一声,掉头离开。
俊俊一动也不动的站着,直到一阵风吹进来,把案上的几张琴谱吹到地上,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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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对奕轩里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让谁都不敢大声说话。端木容成天板着脸,说话口气比冰还冷;连一向开朗的俊俊也不知是怎么了,变得一声不吭的。白天早早就去会琴苑里读书练琴,晚上回来吃了饭就躲回后院房里。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