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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咦,没人呀?大概是她太紧张听错了吧!

  佟念禧自顾自摇摇头跑开后,疼得龇牙咧嘴的司徒易一手揉着后脑勺、一手抱着三彩陶瓶,从屏风后走出来。

  他方才看到佟念禧差点跌倒时,反射性想爬起来出声警告,却碰到身后的桧木柜,柜上的陶瓶因震动落下,亲在他的后脑勺,屏气凝神护住头上的上好陶瓶,加上疼得说不出话来,因此才没被发现。

  好险,要是被发现了,他就得多买几件毛大衣,带到凉州去穿了!

  唉,这陶瓶不愧是质地坚硬、耐磨耐撞的好货色,它没碎,他的头差点碎了。

  好痛呀……

  **********************

  从白昼进人黄昏,从黄昏进人黑夜,马厩里弥漫着一股低迷的气氛。

  直到彤云产下浑身湿淋淋的小马,替母马接生的人都振奋不已。

  第一只小马的诞生,让马厩里传来欢呼声,因为有着漂亮红鬃的马儿很健康。

  第二只小马的诞生,让所有人手忙脚乱,因为马儿太虚弱,微弱的气息让人担忧。

  第三只小马的诞生,让所有人默然了,因为马儿一生下来就是死胎。

  朔扬天没有说什么,拍拍彤云的头颈,没忽略一直蹲在他身旁跟着他一起安抚彤云、早已泪流满面却不敢哭出来的佟念禧,他的黑眸轻敛,拉起她的柔荑离开。

  回到寝房,朔扬天坐在桌前,双手置于桌上,盯着桌上烛火,没有说话,只有深港的浓眉显示了他的郁闷。

  而佟念禧则无法像他那么镇定,愈流愈凶的泪水让她不停地吸着鼻子,怕抽噎声打扰到心情不好的他,索性爬上床铺,躲进被窝里偷偷拭泪。

  无奈,夜里,什么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朔扬天搁在桌上的双拳握了又放、放了又握,直到再也受不了,佟念禧令他心绞难忍的啜泣声,坐上床沿,连人带被将她抱到腿上,拉下锦被,让她面对他。

  锦被一拉下,看到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俏脸和脖子都闷红了,朔扬天的心弦仿佛被她的眼泪触动,原本想对她喝斥的话语,霎时都咽回腹里,只剩下轻沉的嘎声。

  “哭这么久不累?”

  “我也……不想这样……”她断断续续地抽噎着。

  “那就不要哭。”

  佟念禧听话地,以手背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定了半晌——

  “可是,好难……哇……”她趴在他的胸膛嚎陶大哭。

  知道她的眼泪一时半刻停不了,朔扬天干脆出借胸膛让她哭个够。

  过了一会儿,埋头在朔扬天胸前的佟念禧哭声转小,细细的说话声才响起。

  “都是我……害的,对不对?”她低低地问,略哑的话语里,还带着吸鼻子的声音。

  “母马生育跟你无关。”

  朔扬天想都不想就直接否决,坚定得令佟念禧真的相信自己带煞的本命,并非害彤云不幸的罪魁祸首。

  不,不只彤云的事……

  她离开他的胸膛,挺直自己的身子,带水清眸望进他的黑瞳里,似乎在探查他接下来的话里有几分真实性。

  “我是个会带来灾难的祸水,这样也无关?”

  “无关。

  “第二只马儿也恐怕抢救不活。”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小马儿也许撑不过今夜。

  “不是你的错。”

  “灵州牧场大火,是在拜堂当天发生的。”

  “人为疏失。”

  “你一回朔府就病了。”

  这会儿,朔扬天沉默。

  “司徒易死了。”

  他还是沉默。

  “朔府里都死了人了,你不能这么肯定了吧?!

  我不祥,我真的是个不样之人、是个扫把星……“佟念禧因这一连串事件和他的沉默,变得毫无自信。

  她只剩朔扬天一个亲人了,她真的害怕接下来遭遇不幸的,会是她最爱的亲人呀!

  “别人是别人,不需要把一切都牵扯到你身上。”

  “如果我不存在,这些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是不是没有她,爹、娘、奶娘就不会这么早就离开人世?

  是不是不嫁入朔家,朔府就不会发生不幸?

  佟念禧的眼底又升起水雾,在水雾背面的是败坏已久的伤口,洒上盐,剧烈的痛楚又侵袭全身。

  “不要说傻话!”朔扬天低咆,拥她人怀,将她收紧在双臂之中。

  这次,他没有制止自己想抚平她伤痛的冲动,他看见了她眼中的悲痛,罪恶感油然而生,不想去看她受尽折磨的无辜眼神,任冲动导领一切。

  “夫君……谢谢你,总是在禧儿最无助的时候拉禧儿一把。”佟念禧哽咽了。

  小时候是,成亲前是,现下亦是。

  “不要谢我。”只因,他也是手刃她美好单纯的刽子手之一!

  在他怀中的佟念禧轻摇螓首,脸蛋轻轻磨蹭着他胸前的衣料。“我能成为夫君的妻,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快乐。”让罪孽深重的她尝到了情滋味……

  之前,她怎么会觉得这份爱情好苦呢?

  其实,一点都不苦,只要她回味起来,所有印象都是甜的、喜悦的、美好的令她只想珍藏一生一世!

  快乐……

  这两个字让朔扬天想起许多片段……想起她吃食物时满足的神情。

  想起她熟睡时毫无防备、全然信赖的小脸。

  想起她因他而娇羞火热。

  想起她的嘘寒问暖,朔扬天冰封已久的心竟然升起点点暖意。

  这就是快乐?他有多久不曾感受?久到几乎遗忘这种全心温暖的感觉。

  正当朔扬天奋力解开满脑子迷惑的时候,佟念禧轻轻开口,打断了两人各自的沉思。

  “夫君,请你休离我,好不好?”

  朔扬天一震。“你想离开?”

  “对,答应我,好不好?”义无反顾,她又问了一次。

  “不好。”在体会了她的好之后,他说什么都不会让她离开!

  “夫君……”

  “我不会答应的。”

  “休了我对朔家最好,否则,我无法活得心安理得。”

  “不要听信那些谣言!”

  “不是谣言,是事实。”

  “你——”朔扬天哑口无言,他无将真正的“事实”告诉她,那对她只有更残酷。

  朔扬天的迟疑多多少少还是再一次打击了佟念禧,她绝望的表情,在他眼里却成了无法离开的失望。

  该死!她就这么想脱离这里?想脱离他?!

  “就算你不存在,有些不幸也早发生过了。”朔扬天幽渺低哑的嗓音,隐含着尘封已久的悲哀。

  再一次打开悲哀,承受不堪入目的回忆。

  “夫君?”佟念禧想看清他的表情,却被他紧紧钳住不能动弹。

  他怎么了?那样的声音听起来好……难过,到底怎么了?

  “我不是姚桦的亲生儿子,也不是朔家的子孙,充其量,只能算是朔老爷的义子。”

  什么?!佟念禧浑身僵直。

  “我娘是名庄稼寡妇,没有谋生能力的她,带着我到朔府求差事图温饱,我们被留下来了,娘说,要 做事才有饭吃,凡事都得勤快地做。我听话了,五岁便跟账房大叔学算账。

  老爷看我机灵,收我做义子,教了我很多。没想到一年后,他过世了,没留下一儿半女,我成了朔家 惟一的‘继承人’。“

  “夫君为了报答老爷的恩情,所以将牧场经营得有声有色?”佟念禧问。

  朔扬天轻扯嘴角,没有回答。

  “也或许,我只是为了报仇,才留下。”

  “报仇?”佟念禧的心震荡一下。

  “我从下人晋升为朔家的主子,姚桦认为我脸上的胎痕是不祥的徵兆,又加上担心我娘会危急她的地位,某天派了几个壮丁制住我的手脚,以刀割除我右脸上成片的黑色胎记,逼我娘仰药自缢,才会找大夫替我医治,我娘见我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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