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叫我赵妈妈,你自己回去,我是不会放心的,还是让我陪你回去才行,否则刚才的情况又发生的话,你该怎么办?”爽朗的赵妈妈十分坚持要送扬兮回家。
即使扬兮一再地推辞,但是仍然拗不过赵妈妈的好意,末了只好让步,由赵妈妈搀扶着,踅返住处。
自从那天的相遇后,扬兮与赵妈妈成了忘年之交。
赵妈妈常说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虽然晚年丧偶,但是夫妇相处三十多年,所有的点点滴滴,够她含笑带进棺木中。
赵妈妈的乐观爽朗,让扬兮原本阴郁的心情,逐渐地豁然开朗。原以为自己将孤孤单单地、独自一人生下孩子,但由于赵妈妈的出现,使得她于漫长的待产日子里,有个可以倾吐心事、倚靠的对象。
赵妈妈说退休后的日子十分无聊,到她这个年纪,应该可以享受含饴弄孙之乐,但是她三个儿子却没有半个愿意结婚,对于老妈妈苦心安排的相亲活动,个个惟恐避之不及。结婚对他们而言,有如毒蛇猛兽一般,是宁死也不愿意妥协的。
所以,当她了解扬兮孤苦无依的处境后,就一肩挑起照顾她的责任。扬兮对赵妈妈的悉心照顾是铭感五内,每当她开口道谢时,赵妈妈却也回以谢意,她对扬兮说,因为她的出现,使得她退休的生活,又找到了重心。
有一天扬兮坐在餐桌旁,看着赵妈妈正由汤锅里,盛出精心熬炖的补品,霎时又红了眼眶,自从认识赵妈妈并受到诸多照顾后,扬兮觉得自己有越来越爱哭的倾向。
“来,汤要趁热喝才好,啊!怎么忽然哭了呢?”赵妈妈手忙脚乱地想要拿面纸让扬兮擦泪,但是手上又端着热汤,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扬兮由赵妈妈手中接过汤碗放在桌上,激动地环住她的腰,将整张脸埋进她略显富态的身上,闻着她身上散发的味道——一种慈母的味道。
“谢谢……谢谢您……您对我真好,为什么您会对我这么好?我们非亲非故的,可是您却像是疼自己的孩子般地疼我、怜我……我欠您的实在太多了,一辈子也偿还不了啊!”扬兮哭得声嘶力竭,她觉得自己好幸运能在人生最困顿的时候,认识赵妈妈并且得到她的疼惜,真的好幸运……好幸运……
赵妈妈拥着扬兮轻轻地摇摆。“真是傻孩子,说什么谢谢、偿还的,你是一个好女孩,让人不得不疼进心坎里。再说,人与人相遇就是一种缘份,而能相知相惜又更难得。赵妈妈知道你的苦,所以自然就更心疼你几分,我生了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在我心底早当你是我的女儿了。妈妈疼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事,又说什么谢呢?乖,快别哭了,哭多了对宝宝可不好,你总不会想生个忧郁的小帅哥吧?”赵妈妈戏谑的话,逗得扬兮破涕而笑。
是啊!人与人由陌生开始,相遇、相知、相惜,以至最后的相守,凭的不就是个“缘”字?只是,有人缘深,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有人缘浅,虽能相遇、相知、相惜,末了却只能黯然分手,品尝情深缘浅的苦酒。
“又想起他?”扬兮脸上恍惚凄楚的表情,透露出她心底的秘密。
扬兮垂头无语,认识赵妈妈的这些日子,她已经让赵妈妈知道她所有的事情,以及与李霁先的爱恨情缠。
“不要害怕承认爱上一个人,爱就是爱了,是无法说停就能停的。你有爱他的自由,但是他也有不爱你的权利。也许你会觉得我的话很残忍,但爱情是双向的,只要有一方无法付出真心,那一切也只是枉然。就算你放不下这段感情,到头来终究还是一场空。”赵妈妈端起方才放下的汤碗催促扬兮趁热喝。
接下赵妈妈递过来的药膳,扬兮思索着赵妈妈苦口婆心的一番话,下意识地吃着汤药,脑海回荡的是那句:到头来终究一场空……
安安花了扬兮一天一夜的时间才生下来的。经过赵妈妈数月来为扬兮调理身体,安安出生时重达四千二百公克,是个头好壮壮的健康宝宝。
扬兮抱着由自己的骨血剥离而出的宝贝,感受到一辈子从未有过的踏实。她的宝宝呵!
即使才因生产而全身虚脱无力,但是扬兮抱着儿子,久久不能放手,知道赵妈妈上前将宝宝接过,并叮嘱她先好好休息,扬兮才在护士与赵妈妈的照料之下,含笑沉沉睡去。
在医院住了三天,扬兮终于要带着宝宝回家,却在赵妈妈软硬兼施的劝说下,住进赵家,由赵妈妈为她坐月子,并帮忙带孩子。
赵妈妈与扬兮为了照顾安安常忙得人仰马翻,从喂母奶、包尿片、洗澡、小儿夜啼,林林总总,虽累,却也满足快乐。
由于赵妈妈对安安的不舍,也怕扬兮母子独居若有什么事情没人照应,结果一个月成为无限期,扬兮母子也就正式住进赵家。
与赵妈妈合力帮安安洗完澡、喂过奶后,安安趴在自己的小床上,满足地睡着了。
扬兮坐在床边看着儿子,轻轻抚过安安小脸上的浓眉、挺直的鼻子,她不禁地笑了,安安几乎是李霁先的翻版,想来安安长大后,应该也是一个性格强势的男子,就像他爸爸一样。
扬兮脸上的笑容在想起李霁先时淡去,不是说好不想他了吗?白天在人前,扬兮尚可隐忍对他的思念。只是自安安出世后,每当午夜梦回时,看着父子俩相似的容颜,她只能诚实面对自己依然深爱李霁先的事实。
再多的理智,仍无法将他由心中抹去,只好落得黯然神伤。
转眼一年期限已到,而眼前最让她烦恼的是,月底她就必须回台北工作,而她至尽尚未决定是否要让父母及家人知道自己未婚生子的事。
她不惧怕外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她,却不愿年迈的双亲,在晚年还要为她的事情忧心操烦。
赵妈妈一眼即看出扬兮的反常,她了解扬兮是个将痛苦往心底藏的女孩,不轻易向人诉苦,也不会求助他人。
接过喝完奶立刻睡着的安安,细心地将他轻放在小床上,让扬兮着手整理衣裳。
“扬兮,你心里有事?”把毯子为安安覆上,看着他睡得香甜的小脸,觉得他是世上最可爱的小孩。
扣好上衣的纽扣,扬兮走近桌旁为自己与赵妈妈倒杯热茶,拉着赵妈妈在窗边坐下。
“我……下个月就要回台北了。”缓缓地呷啜手中的香片,扬兮踟蹰不安地回答。对于就要离开这位对自己百般呵护的长辈,她心中感到十分的难过。
“啊!怎么那么快!已经一年啦?”赵妈妈不由得轻声惊叫,察觉自己声音太大,连忙看向小床,是否有将安安吵醒。
只见安安噘噘嘴继续睡他的好觉,丝毫不为惊叫声所影响。
“时间过得很快,您看安安都已经五个多月大了。当初,一年的期限是我自己定下的,不回去不行。”是啊!时光飞逝,一年说长也不算长。
“你最近就是为了这件事心烦?”赵妈妈觉得事情并不单纯只是这样。
“我还没决定好该如何安排安安在台北的生活。”左右两难的心情,让扬兮不得不求助于赵妈妈,也许她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照理你可以将安安托付给你的父母,但是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面对他们,所以这法子不可行。若将安安交由托儿所照顾,又令人无法放心。现在的托儿所资质良莠不齐,还是不要太冒险好。而你又要上班,也不可能全天候的守着安按。”赵妈妈的分析正是扬兮担忧的,原本微蹙的眉头,也就更加地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