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给她姓氏、给她家,还给了父爱。
“他现在身体很不好,心脏病、肺气肿很厉害,都没有人告诉你吗?”吕承达有些诧异的。
“没有!”云依婷扬起脸,上面一丝表情都没有。她在压抑,抑制那份痛心的感觉,她不要别人看出惭愧,吕承达再熟,也不过是个律师而已。
“你要做什么?”看她站起身,吕承达有些吃惊。
“你要做什么?”看她站起身,吕承达有些吃惊。
“我要回云海山庄,劝他去医院。”
“他不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讨厌上医院。”
“讨厌也得去!”云依婷倔强的脾气简直跟云上峰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那是你们的家务事,我毕竟是外人!”吕承达摇了摇头:“但现在有件比送他上医院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
“上个礼拜他立了遗嘱,你是他的继承人。”
云依婷呆住了,“为什么要立遗嘱?他----”
“他比医生更知道自己的状况,依婷!他不是个糊涂的人!”
云依婷用手掩着口,一个踉跌坐在沙发里。
“他选你做他的继承人,可是依婷,你不但拿不到一分钱,还要偿还一笔你一辈子可能都还不清的债务。”吕承达弯下身子,把这个噩耗尽可能以最温和的口气讲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
“他已经破产了,可是他自己并不清楚,因为他的病我不得不瞒着他。”吕承达叹了口气:“可是我应该告诉你,同时,我有个建议----”
“我不要听!”云依婷激动地用两手掩住了双耳,她太疏忽了,云上峰一直这么爱她,她却没有尽过一丝孝道,连他病了、破产了都不知道。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该死。
“不!你一定要听!依婷,唯有这样你才能保全自己不受拖累,一旦他去逝了,你马上抛弃继承权。听我的话,所有的手续我都会替你办妥。”
眼泪在眶中打转,可是云依婷开车的样子,象个疯子,她是疯了,短短一个一礼拜内,她遭遇到多少事情?先是迪瑞,然后是待她恩重如山的云上峰。
雪铁龙奔过熙熙攘攘的闹区时,简直不象这种文雅的车子该有的速度。一路险象环生,她也跟车子一样失去平日矜持的淑女风度,她拼命超车、闯红灯,把路人看的吓得发呆,在她美丽的面孔下,藏得是何等执拗呵!
如果她能飞,她会立刻飞到云海山庄,跪在父亲的面前,用一切孝行补偿这些年来的自私。想想看,十八岁到巴黎去时,她满胸满怀都是艺术理想,回来后,她又忙着开创自己的,冷落了他,而他用尽心力抚养她长大,连一丝回报都没有要求,连病了也要瞒着她,刹那间,她恨透了自己。
“嘎----”的一声,车子一个大震动,也差点儿被撞出去,可是还好,当她满眼金星的坐直,慢慢恢复神智时,她发现除了车头凹损,玻璃撞碎之外,她的人是安全无恙的。
被她撞到的,是一部进口大轿车。当车主从那部气派极了的车子走下来时,她只觉得面熟。
“云小姐,你还好吧?”那人略带嘲讽的微笑向她问候时,她气得恨不得打自己的耳光。天哪!怎么又是他。
她绷着脸忍受全身因受震而发痛的感觉用力推车门。但车门怎么推也推不开,陈国伦倒是挺有绅士风度的,打开另一扇门,把她自碎玻璃堆中“救了”出来。
“你要怎么赔偿我的损失?”陈国伦要笑不笑的脸,够英俊也够可恶的了。
“我会找我的保险公司跟你谈!”她一摔头,预备拦车子。
“你有急事?我送你。”陈国伦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一把就捉住她的手臂,转头叮嘱了司机几句,就将她推进了车中,自己坐上驾驶座。
“让我下车。”她好不容易从震荡中醒来,马上就挣扎着要下去。
“坐好。”陈国伦一脸正色,玩世不恭的样子消失了,看起来颇有威仪,教人不得不服气,“你刚才说你要到哪里去?”
“我没有说!”她小声地咕哝着,面对着他的气焰,她的气势一下子消弭无踪。
“你说了,再说一遍!”他不耐烦的。
“云海山庄!”
“你是----”他讶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若有所悟的闭上嘴,一心一意地奔驰着。
春天的山色真美,青翠的树木,缤纷的杜鹃一路夹道盛开,山谷幽幽的气息更是醉人扑鼻,可是谁也没心情欣赏,她忧心如焚的偷望了他一眼,他虽然是用最快的速度飞驰,可是整个架势极稳,浓而英挺的眉微挑着,高高的鼻梁,抿成一字的嘴唇充满了男性的鬼力。
他是这样充满了男子气概的人啊!可是,云依婷没有心情欣赏他。对云上峰的愧疚、抱歉如蝇茧般紧紧包围住她。她只一心一意地希望赶紧到家。
陈国伦这时转头看了她一眼,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象电一般,在瞬间击中了他的心坎,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拍了拍她。那充满安慰与关切的手,使她不由又是一震,但她没有拒绝。
但当他的手离开了很久,那如蛇般在她体内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他有种别的男人们所不能及的力量,宛若符咒,当她略一分神,就冲进她的心灵,横行霸道的试图占有她,同时证明了女性的力量是如此脆弱。
云海山庄被隐藏在一个幽静的山谷中,当初云上峰建筑它时,为的就是这一份幽静,象一个桃花源,由于地势与规划的十分巧妙,一般人就是走到了附近也不容易发现它,但是陈国伦却成竹在胸,熟门熟路的峰回路转,使得云依婷不禁更加深了她的怀疑性。
这个奇异的陌生男人,对她,究竟知道了多少?
“把汗和泪擦干。”快要到达云海山庄时,陈国伦把一条绣着名字的手帕给了她。她打开皮包取出镜子一照,这才知道自己泪汗涔涔的样子有多苍白,有多狼狈。
她能够这样去见云上峰吗?不!她胡乱地把汗拭去,稍稍补了一点粉,精神看起来好多了。
等她一切就绪,车子已驶上了云海山庄的棕榈大道,陈国伦把车子停在镂花大门外,对她说:“我就送你到这里。”
“你----”她不知该向他道谢,还是骂他多管闲事。
“快进去吧!”阿国伦泰然自若的一笑:“我相信所有云海山庄的人都不会欢迎我!”他深深地又看了她一眼:“包括你,因为云上峰快死了,而我是他最大的债权人。”
云依婷呆住了。
“我不知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可是你也姓云,对不对?”陈国伦笑得很定,很沉着。
看着他的车在云海山庄外轻松地掉了个头,绝尘而去时,云依婷只觉得头痛欲裂。在这春日的山谷,她已隐约地嗅到了大风暴即将来临的气息。
卷起这阵风暴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最厌憎,惟恐逐之而不及的陈国伦。
她想逃,可是举步维艰。
她想躲,却被风暴前的云雾整覆盖了。
不可知的命运,已在她措手不及前,开始吞噬她了。
云海山庄陷于一片死寂中。
不仅是由于那四周隔绝了视线的高墙。风不动,鸟不语,一切都仿佛蒙上了死亡的尘埃。
云依婷一走进大厅时,更觉呼吸困难。
“小姐----”是正在客厅里换铜瓶里的花的吴妈,看见依婷,她似乎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