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由你一个人来承担是不对的,同时有很多事情我可以插得上手。”
“让我自己来。”他的主动并没有得到她的同意。“我做得了。”
“你的个展是在八月,对吗?”他提醒她。
“我已经取消了。”她的表情很泰然,但他仍敏锐得觉察出那一丝落漠。
“如果以站在未婚夫的立场上来看,我反对取消。”
“为什么?”
“云上峰留给你的,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我可以负责你解决----你不要拒绝我,我有责任替你做,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即使你决定放弃摄影,也得把这次展览开完,我痛恨有始无终的人。一件事情既然开始做了,就得把它做得最好,否则不如不做!”
“我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她转过那如玉的面孔。不愿让他看到她的痛苦,那如割舍自己身上血肉一般的痛苦。
“你错了。”他情不自禁站起身,俯看着那张受苦的脸。“商业的事,我有能力替你解决,可是艺术上的事,除了你自己,还真没有人能帮得上忙。”
“你----”她迷惑地看着他。
“因为你有才情,在艺术上,你是最好的。”
“我用不着做最好的,那一切对我都已经不重要了。”她疲倦的笑意中,仿佛已用云上峰遗留给她的重担将心锁得紧紧的再没什么可以打开它。
“我不相信。”他执拗的
“不要再玩游戏了。告诉我,你这么一大早来这儿的真正目的。”她昂起了头,那高傲的模样,似乎又重回到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她看穿了他。陈国伦急切的态度收敛了。
“我想要帮助你。”
“能够做的,你都已经做了,剩下的是自己份内该做的。”她美丽如昔,态度却已由丧父初时的慌乱变得坚毅。
“你别忘了一件事----”
“什么----?”她浑身一凉。
“别用那种看到毒蛇似的眼光看我,我是你的未夫,不是毒蛇猛兽。”他讥嘲地,那精明而漂亮的面孔跟来时不大相同。
“我没有忘记,你可以随时要求履行义务。”她站起来,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我不会那么急的。”他恼恨这么急的赶来,临到节骨眼却没有勇气说出真心话,他恨必须用虚伪的态度来掩饰,可是在她锐利的眼光中,他真的无技可施。
“谢谢你。”当他举步离开时,她怪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仍禁不住地回了头。
“谢谢你。”她又说了一遍。那温柔又充满坚毅的声音,象符咒一样,消除了他对她所有的气恼。说真的,在这一瞬,他好想拥她入怀,好想吻她。
向她倾诉那男性的柔情。但刹那音,他也觉得羞耻。如果她不爱他,那他这样的表现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真的尽了力,”清晨的阳光越窗而来,云依婷沐浴在晨曦里,反而使人看不清她的面孔,但是他一阵心痛,她好瘦,她牺牲了许多在人生中值得追求的价值,他却无能为力。
当“云依婷摄影展”的海报象雨后春笋般,在各大街小巷张贴开来时,云依婷在大云的办公室里,接到了各方面关怀的电话。
“没有这回事。”她起初还有耐性的在电话中澄清,但马上她就发现不对,她有一种感觉,非常坏的感觉。
这是一个骗局,她被愚弄了。
“我要你亲口辞掉。”她匆匆地赶到了那所颇负盛名的艺廊。尽管办公室中的工作堆积如山,她也顾不得了,发生了这等大事,她得亲自前往。
“我们去年新签了约。”艺廊终于不慌不忙地把档案拿出来,“这些海报、请贴也早在半年前就印好了。”
“可是你们答应过我取消展览,而且我也愿意赔偿一切损失。”
“那只是你跟高总经理口头上的约定,并不合乎程序。”怎么回事,连一个小小的经理都能这样待她,云依婷在气忿中努力使自己稳定下来。
“我要见高总经理。”
“很抱歉,上个礼拜出国了,要到下个月才回来。”
经理一笃定的样子。
这是个经过设计的陷阱,是吗?但跟这等小人物多说无益,他只不过是整个陷阱中一个并不重要的棋子,她要找出首脑人物。
“借一个电话,好吗?”
“请用。”经理说完就开去了。
她坐下来时,激动的脸色已逐渐平复,她可不是个随便受人愚弄的人,海报、请贴都是艺廊印的,如果有人必须向社会负责,也绝不该是她。如果有人必须在礼拜六下午出席记者招待会,那也不该是她。
当她拨动着吕承达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时,门开了,站在那儿的,是一个她再也想不
到的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看见陈国伦,着着实实地吃了一惊。
“你有没有听说,这个艺廊在本月初换了新主人?那个新主人就是我。”陈国伦神定气闲,那身乳白色的西装把他衬托得更加英俊、黝黑。
“你太过分了。”她的怒火高升到快控制不住的地步。她在最焦头烂额的时候,他
口口声声要帮忙她,却是蓄意地把她推进更深的泥淖去。
“用不到咬牙切齿,等你想通了,你会感激我这么做。”陈国伦倾身向前,那哆哆的鼻息几乎触到了她的脸,她不由得往后一缩。
“我没有作品,无法参加。”
“这是推拖之辞。”陈国伦笑了,笑得很得意:“你以为我会冒失到对你一无所知,就敢擅做主张?我调查过你为这次展览已经准备了半年,只剩下百分之二十没有完成,如果再给你半个月的工作天,你可以赶完。”
“这些资料是谁告诉你的?”她呆住了,他说得都是实情,可是她的摄影工作室已经快刀斩乱麻的结束了,他不可能探听得到任何消息。
“你要知道吗?”他的手环上了她的肩,不容她多做抗拒,就把她带出艺廊,推上了他的爱快.罗蜜欧。
那是除了云海山庄之外,她最熟悉的地方,她从法国回来后,一点一滴经营出来的心血。当她发现他停车的地方竟是她的工作室时,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切如常,好象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连她在结束时亲眼看到被卸下来的银灰色大铜字,都好好地被镶嵌在巍峨的大厦上。
“云依婷工作室。”她悄然着念着,眼睛不由得润湿了。天她当初有多不愿意离开这里,离开她一手带出来的工作伙伴。
“!我们进去看看!”陈国伦鼓励地在她肩上一拍,当她迟疑地跨进工作室时,工作室内的一草一木都如同往昔,每个人都在宁静而效率很高的气氛中卖力工作着。看到了她,也只微笑抬头打了个招呼,又继续工作。
她不敢相信,但这一切都是事实。
“是你----找他们回来的?”她的嘴唇抖得很厉害,她好紧张,她从来没想到过,在有生之年,她能够再回来这儿,可是那份欣喜,那份激动,已经完全地掌握住她,就如同当初艺术的狂热吸引她青春的献身。
“我没有那么大的功劳!”陈国伦的笑意由得意而温馨,那份温暖甚至迅速地感染到她,使她更疑心置身于梦中,“你叫安华吧。”
安华----她过去最得力的助手,从小办公室中走了出来:“是的!是我们去要求陈先生。我们要回来,这是我们一致的愿望。只要能够再跟你一道工作,我们愿意付出最大的代价,所以我们想到了陈先生,他答应帮我们的,一切都才这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