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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页

 

  他亲自下来替我拉车门,礼貌周到得像在伺候公主。

  “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他笑得好开心。

  下山时,我看到陈岚正从巴士跳下来往谷风新村走。她来星辰居?是替张大夫传话?还是自己有事来找阿唐?这些日子她来星辰居来得很勤,不过我从来没问过阿唐她来做什么。

  但是我心中突然有个声音在响——这漂亮的小家伙很可能喜欢上慕尘了。

  若非如此,她怎会不辞辛苦,老远地爬山上星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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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容易一天忙完,我把办公室的事情料理清楚,回家跟慕尘说他所谓的要事。

  结果扑了个空。

  慕尘不在,阿唐说:“少爷出去吃晚饭了。”

  她气得很,中午炖了苦瓜排骨没人吃,晚上的纸包鱼、砂锅也无人问津。

  “干嘛不早点告诉我都不在家吃,省得我麻烦!”她气鼓鼓地瞪我,“老太太一走,这个家都简直不像个家了。”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真是难过。

  “我吃就是了,你少说两句成不成?”我洗了脸,换过衣服,乖乖地坐下吃饭。

  她这下才满意,跟我对座吃饭,把好菜尽在我碗中堆,堆得我没法应付,但又不敢得罪她。

  阿唐平日是一等一的用人,但在秦阿姨的调教下,用心做起菜来,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早上送你回来的是谁?”她又问。

  “公司的同事。”

  “他在把你?”

  “什么?”我听不懂。

  “唉呀,‘把’的意思就是追嘛!他追你,对不对?”

  “没有的事。”

  “我看不对劲哦!他辛辛苦苦接你送你,一定别有目的,你要当心。”

  这个十几岁的大丫头居然教我如何提防色狼,我一时哭笑不得。

  “我会当心,阿唐。”

  “你还要特别小心,别跟他单独待在一个房间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惹人闲话。”阿唐严肃地说。

  “我知道。”几天没和阿唐说话,她真是愈来愈像个老太婆了。

  “我炒的雪笋,天下第一,你怎么都没吃?”

  她跟张飞龙应该结拜,说的话如出一辙。

  我把雪笋吞了下去。

  “少爷今天跟谁出去吃晚饭?”我问。

  “有电台访问他。”

  “他怎么肯答应的?”

  “他说也快离开台湾了,不能太不近人情。”

  “他答应了第一次,日后就脱不了身。”我叹口气,站起身。

  “你不吃了?”

  “阿唐,你的心眼太坏,非看我变成超级大胖子才甘心?”我瞪她。

  “这又怎么了?”她喊冤,却笑得鼻子眼睛都皱到一块儿了。

  “我吃了整整一大碗饭,两碗汤。”

  “还剩下这么多莱,你都不帮忙。”

  “谢啦!要胖你自己胖去。”

  “你去哪里?”

  “睡觉。”我打哈欠。昨晚赶了一夜工,再不睡真会倒下去。

  “吃饱了就睡觉才胖人呢!”

  “依你看我还该去跑步以助消化不成?”

  “至少也该去走走。”

  “可惜绿碧不在了,否则出去散散步也好。”

  “你怎么知道绿碧被送走了”她奇怪地问。

  “我既不瞎也不聋,它不天天来缠我带它出去跑,当然是不在家。”

  “是少爷送走的。”她开始收拾桌子,“老太太去世的两天晚上,它夜夜都哭,大家都说不吉利,我问了少爷,少爷就说没空照料,送走也好。”

  “送到哪里去了?”

  “陈小姐那儿。”

  “陈小姐?”哪里跑出个陈小姐?

  “那个在医院做特别护士的。”

  “哦!陈岚!她住在哪里?怎么有空地方养狗?”

  “她住在碧湖新村,那里空气清新,地方又大,绿碧高兴得很。兽医本来就说它肥肉太多防碍心脏,这下天天有人遛它,它结实多了。”

  “碧湖新村?那不是国会议员的住宅吗?”

  “她父亲是国会议员。”

  “她的家世这么好,怎么会去做特别护士这般辛苦的工作呢?”

  “我也问过她,她说这是她的兴趣,她喜欢帮助别人,尤其是有病的人。”

  “这倒很少见。”

  “她本来还预备明年到美国去进修——”阿唐说着说着,却一下子住了口,匆忙将桌子擦干净,把空盘子端到厨房。

  “你说本来是什么意思?”我听出语病来了,跟到厨房。

  “没什么?”她更心虚。

  “你跟陈岚很熟?”

  “是呀!”

  “她能跟你谈这么多,一定不把你当外人看。”

  “我们很投缘。她——认我当妹妹。”阿唐脸更红了。

  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咦!你笑什么?”

  “没什么。”

  “你是不是猜到了?”她大为不安。

  “猜到什么?”

  “她——喜欢少爷。”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慕尘是音乐家,人又和气,有不少女孩子崇拜他。”

  “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生气?”

  “少爷他——”

  “他可以选择任何一个他喜欢的女孩子,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不反对?”

  “我反对。”

  “为什么?”

  “陈岚太年轻,慕尘不适合她。”

  “不适合?”阿唐吃惊,在水喉下冲洗的碗差点跌碎。

  “我担心陈岚太天真,太多幻想,日后会烦恼无穷。”

  “她会烦恼什么?”阿唐把碗搁下了。

  “慕尘天真浪漫。他需要的是一个有智慧能包容的妻子,如果陈岚跟了他,两个还都是孩子。”

  “是你吗?”

  “什么?”

  “你说的那一个有智慧能包容的人,很像你。”阿唐诧异地看着我。

  我立即回房,不再自寻烦恼。

  连阿唐也听得出来我话中的醋意,我实在没有意思了。

  阿唐却赶上楼来敲我房门。

  “我睡了。”我应道。

  “我晓得,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听10点钟的音乐世界。”

  10点正,我打开收音机,找到了“音乐世界”。

  主持人说了一番开场白,然后就是流利的琴音,那是李斯特的《大弥撒曲》的伴奏曲。

  这支曲子曾被称为音乐花环上最娇艳的一束鲜花。

  “我把这支曲子献给我最爱的母亲。”音乐完了,响起了慕尘低沉的声音。

  我不想哭,一点也不想,但是眼泪却流了下来。

  我哭,不仅是为了伤心,更是惭愧。我看错了慕尘,他也许天真,但他绝对有情,他爱秦阿姨,我始终以不公平的眼光看他,他却从不记恨。

  我躺在床上,熄了灯,听收音机中美妙的音乐,和他富于磁性的嗓音。月光从窗外照进屋中,那样的凄清,那样的美。

  不知不觉的,我竟然睡着了。

  睡在优美的幻梦中。

  醒来时,琴声仍在铮铮地响。

  觉得不像在人间,能在这样的乐声中醒来,白天要吃什么样的苦我都愿意。

  可是慢着,房外仍然漆黑,并未天明,我睁开眼,发现乐声也非来自收音机。

  我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有人在弹琴,在这样的深夜,琴声如怨如诉,如凄如慕。

  是慕尘。

  我光着脚跑下楼梯,琴房的灯亮着,果然是慕尘,他在深夜弹琴。

  我呆呆地站在楼梯上,不敢闯进去,也不知站了多久。

  “江枫!”慕尘突然推门出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在——听琴。”我一阵羞涩。

  “这很像《红楼梦》里的故事。”

  “你看过《红楼梦》7”我很诧异。

  “妙玉跟宝玉听到黛玉弹琴,宝玉想去看看黛玉,妙玉笑他——世上只有听琴的,哪有看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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