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但愿——但愿这孩子是你的!』
『他是我的!』他固执的说:『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
『什么办法?』
『快把伤养奸,』他注视着她,眼中存看希望的火焰,那火焰足以溶化一切:『等你的伤养好了,我再告诉你!』
* * *
慧枫坐在那儿直挺而僵硬的样子,像一尊石膏像。
不笑、不动也没有表情。
『你在想什么?』秦伦扳过了她的脸,这些日子她总是这样,不笑、不动、不说话,好像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本质,已经在那个发生意外的早晨被一并摧毁了。他好恨那个强暴了她的人。那不是个人,是个魔鬼!
其实不仅慧枫表现失常,他自己在这些日子里也大为走样,好多个夜晚,他总是冷汗涔涔地在恶梦中醒来,他忘不了那天他发现慧枫时的现场,龌龊、恶心得让他一想到就会为之欲呕。
慧枫没有回答他,但是哀怨的眼神说尽了一切。
『你的伤口——好些了吗?』
『好了!』她点点头。
『听着,慧枫!』他艰难无比的咽了口唾洙:『我——我有话跟你说。』
『我知道!』她仍是那么顺从,但顺从中却仿佛已失去了灵魂,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明丽慧黠的少女了。
『你不知道!」他大口的喘着气:『慧枫,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背负这么沈重的十字架——』
『也不——』
『别打岔,听我说完!』他那混合着悲悯、创痛、怨恨的目光热切的瞪着她!『而我只用口头保证也不能消除你的忧惧,对不对?』
她轻轻地别开脸。那么轻微的动作,却令人为之心碎。秦伦高大的身躯矮了半截,在她面前蹲下来:『慧枫,让我——帮助你!』
她看着他,定定地,好久好久,才叹了一口气:『谢谢你!可是你帮不上忙的。』她对他的热情曾经怆然泪下过,也无限感激过,但她注定是要背负这个十字架的,谁也分担不了她的痛苦。
很久以前,她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这样的话——意志无坚不摧,心灵无懈可击。当时她看见这样的句子,只觉得写得很好,此刻身历其境,才知道写这句话的人是受过多么大的磨难,才会有如此的智慧。
这句话也成了她目前度过难关的仗恃。她要坚强地把自己武装起来……
秦伦捧起她在这些日子迅速瘦下来的小脸,深深地、深深地吻了下去。那样充满了悲悯与热情的吻,彷佛是吻在她的灵魂之上,使人无比的悸动。
『放开我!』她嘎声地推开他,全身哆嗦着,脸庞上挂满了泪珠。
『不!除了这个办法,谁也不能证明孩子是我的!』他更用力的抱紧她。
『你疯了?』慧枫哭了出来,随着他身体的热力,那天遇暴场面的恐怖,竟更真实了起来,老天!她绝不能再受第二次的打击,太可怕了……
『我没有疯,我要分担你的十字架,慧枫,不要拒绝我。』他整个人都挨了上去。
可是这赤裸裸的人性告白,使得慧枫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
『孩子!你不是想要一个孩子吗?我给你——这世界上只有我能给你!』他抱紧了慧枫,狂吻着她脸上成串的热泪。当慧枫听到他悲不自抑的哭声时,整个人都在他的泪水中崩溃了!
『我要救你!慧枫!让我为这个丑恶的世界赎罪!』他喃喃的,一遍又一遍的呓语看。慧枫衬衫的扣子一颗颗的松了,他在激动中,做这些动作时,出乎常情的温柔与仔细,仿佛激动只是冷静的假面,但疼痛的感觉贯穿了全身时,她不禁懔怖起来。
『不!不!』她叫着,她不能接受秦伦的恩惠,但一切都太晚了,那膨胀的热力依旧刺穿着她,使她的一切都陷入空白。她不能思想不能够再抗拒。她只是睁大着双眼,无助地接受他既冷静又激动的摧残;一股热流喷涌了出来。
『糟了!』她叫出声,从今以後,她劫後余生的身体与灵魂,再也没有一丝丝是属於她的。
但随着他的喘息慢慢停止时,她却有了种心安的感觉;那个奇重无比的十字架被移开了。可是会移开多久呢?她闭上眼睛,尽量不去想这个问题。不管如何,她都是要活下去的。卑屈也好,耻辱也好——她一定要活下去。
在泪水与疼痛中,奇妙的声音在心中响着,像麻醉药一般,令她沈沈地睡去。
* * *
放榜了。
慧枫和叔叔挤进看榜单的人丛中。
『不要急,我们慢慢找,你一定考得上的!』叔叔一边安慰她,额上却一边流下黄豆大的汗珠。
天气实在太热,人又多,慧枫心里一阵急,就禁不住想吐,但她竭力忍耐看。
大学——她梦寐多年的愿望,如果一朝得中,以偿宿愿,她一定要忍耐着所有的痛苦,直到看见自己的名字高挂在美术系上为止。
叔叔和她的视线由师大美术系的第一名往下读……她的心也跟着往下沈,直到读完最後一个名字为止。
没有!
没有没有……她揑紧了拳头,脑中嗡嗡作响。
她的希望落空了。她宁愿在这无限羞辱的一瞬间死掉。
『慧枫——』叔叔回过头来想安慰她,却一下子被她那苍白得吓人的脸色给楞住了。
她无力地看了叔叔一眼,喉头整个被堵住了,暑气、人群的热气、汗味,像是梦魇似的朝她袭来,她不能思想、不能动。她张开嘴,排山倒海的晕眩兜头压来……她来不及说任何一个字。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婶婶的大床上,婶婶用责怪的、不敢置信的眼光看她。
『躺着,别动。』婶婶阻止她爬起来。
『我——』她头晕脑胀、全身虚弱不堪。
『大夫刚刚来过。』婶婶说话的声音显得十分吃力,这是从未有过的。
『噢!』她努力地使自己克服这份虚弱,一时无暇他顾。
『你太糊涂了!』婶婶夹杂看愤怒的声音大得可怕:『我们养你、照顾你这么多年,你就忍心这样回报我们?』
『您在说什么?』她仍然一阵晕又一阵虚,根本没力气去想婶婶在生什么气。
『傻孩子!』婶婶摇头,痛心疾首的样子使得脸上常年洗不乾净的油垢都有种特别的光采:『真是糊涂东西,你怀孩子了。』
* * *
『你说的——是真的?』秦伦的脸孔逆着光,更显露出那愿意救赎一切的悲悯,慧枫在他的崇高气质下不禁低下头,她觉得自己不配正视他。
她的灵魂被玷污了,她的人格被践踏了,她怎能再去仰望他的纯洁、神圣。
『我——怀孕了!』卑微的注视看污旧的地板。也许,在他心目中她就跟这地板一样脏,可是他为什么要用殉道者的热情与勇气去救赎她呢?她真的不明白。
『孩子是我的!我们结婚吧!』他紧紧的抿住了双层,使脸部的线条更坚毅。
虽然是他曾经许诺过的答案,慧枫仍然吃惊的抬起头。她说不出来,只能张口结舌的望着这个愿意一肩承担的男人。他要娶她,这——可能吗?
『我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们没办法生活,我想,我应该照婶婶的意思——』
『没他妈的什么婶婶的意思!』秦伦不等她说完。眼睛中突然爆出一阵凶光,跳了起来,抓住她的领口:『只有我的意思,你懂吗?我要我的孩子,我们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