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叔,您大慈大悲放开我!"我被他揪得透不过气来,只好告饶。
"想上哪儿去?俺当你司机。"他放开我。
他是智多星,我反正也翻不出手掌心,不觉心灰意懒:"随您老的便吧!"
"厦门是个好地方。有空来看看俺和你妹妹。"他下车去了。这是他头一回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
"您在爸爸面前怎么交待?"我把头伸出车窗。
"他还真能把俺的人头割下来不成?"他步向黑夜,飞快地攀上岩石,像一头人猿,利落矫捷得把我看呆了。下次再见他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他爬到了岩顶,对我挥了挥手。
也许,这个世界上,还有爱我的人,我并不孤单。
我回到潭子湾,没有搬家。
何必逃。台湾这样小,能逃到哪里?只要是有心人都能将我揪出来。更何况改户口还得去公所看人家脸色,大可不必了!
梅子第二天早上又来,我正忙着刻那座石像,理都没理她。
"你没怎么样吧?"她似乎很担心的问,"那个大光头是谁?"
哈哈!她是个小人。秦无双要杀我,她吭都不吭;昨天她明明还躲在工作室里,亲眼看见我被光头巨人装进麻袋,竟然今天才假惺惺地来问我。
"生气啦?"她伸伸舌头。
我才不会跟她一般见识,但我问不出口:秦无双好不好?她快乐吗?只有狠狠地把斧子敲进石头中,敲击出更多的火花。
"我老板旅行回来了!"她又说,"你什么时候去工作?"
真是见鬼了!她老板每天都来喊打喊杀的,我还敢再去找死?
"今晚有没有空? "她的脸皮太厚了,邀我去参加在大饭店举行的同学会,"拜托你好不好?"她用甜蜜的声音央求。
我是个失败者,竟然穿上西装打起领带陪她去跳舞。
可是跳舞也没什么不好,音乐好,舞池棒,餐饭一流,又拥佳人在怀。
"对不起,借一下--"正当我快要陶醉在优美的歌声舞影中时,旁边一个人往梅子肩上一拍,不到一秒钟,我的舞伴就立刻换了人。
我的妈呀!脸贴着脸跟我跳探戈的竟是裴佳雯,我吓得一下子松了手,可是她轻轻一带就把我带了回来,再一个轻盈的转身,我正好搂住她的细腰,漂漂亮亮,,天衣无缝。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被她弄得目瞪口呆,她不是指挥着黑帮回厦门去了么?
"不可以回业呀?"她撅着嘴,性感十足,磁力回射,吸引不少男士的视线。
"回来干嘛?"我头皮发炸。难道天下的妹妹都爱扯哥哥的后腿?
"爸爸叫我寸步不离地看着你,不可以作怪。"
"咦!你是谁呀!"舞曲方歇,裴佳雯老实不客气地随我回座,还大方地同梅子打招呼。
"你又是谁?"梅子也不好惹。
"这是舍妹。"我为她们介绍。
梅子不相信。
"我爸爸说哥哥是个危险人物,少女得特别小心。"佳雯笑嘻嘻。
"是吗?"梅子绷着脸。
"骗你是这个!"佳雯做了个乌龟的姿势。
任何人在红粉知己前说我的坏话都是我的敌人。
"梅子,你要喝什么饮料?"我站起来,并且暗示佳雯跟我一起离开。
"太好了!太好了!"佳雯成心来搅和,像小孩子似的拍着手,"我要苹果西打。咦!你在桌子下踢我干嘛?"
"走啊!"我再不跟她客气,索性推她。
把佳雯拉到角落里,我跟她翻了脸,"你有完没完?"
"我不喜欢你跟那个丑八怪。我要回家。"她撒起赖来了。
"回去呀!"太好了,我赶她。
"你陪我!"
"免谈。"
"真的吗? "她很有兴趣地说,"我会表演尖叫,当场晕倒、狂舞,你喜欢哪一种"。
她是个神经病!破坏狂。
"你喜欢那个丑八怪,不喜欢我!"她被我推出去时,愤怒地说。
"你是我妹妹!"我跟她讲道理。
"野女人到处都有,妹妹只有一个。"她叫。
幸好只有一个叨唠果有十七、八个,我就用不着活了。
回到座位,梅子已经被她以前的男同学请下去跳舞了。舞影婆婆中,那个白马王子型的家伙还真够帅,吉鲁巴带着梅子满场院飞,太帅了!太帅了!我来简直是多余。
梅子在没来之前就告诉我。这头大白马在念书时就追求她。
瞧瞧他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一股酸意往上冒,我登时拂袖而去。
走到外面, 我正要找车,一辆乌七麻黑的BMW"刷"地一下开了过来,裴佳雯从车窗伸出根指头对我勾了勾。
"怎么还在这里?"我问。
"等你呀!"她发动车子,"想必你也受不了多久那个丑女。"
她口口声声骂梅子是丑女,大概是妒忌,这是与文人相轻同样的道理 。
"年纪轻轻的,干嘛弄得像黑手党?"这样一部漂亮的车,她弄得里外都黑,太阴森了。
"你是明知故问嘛,"她高兴地笑,"我本来便是女黑手党。"
如果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概会吓得口吐白沫。不过我想她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正在兴头上。
"咦!不说话?"她惊异。
我生什么气,她百分之百是裴俊荣的根,而且被培养成了一棵大毒草。
人家都说虎毒不食子,难道裴俊荣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坏事,连惟一的小女儿都要拖下水。
"你开到哪里去了?停车!停车!"我看看窗外,风景太奇怪了,这是往阳明山上去的路嘛!
"去我住的地方。"
"你不是住在城里?"
"那个鸟窝?得了吧,住那里不闷死才怪。"
她住在白云山庄附近,占地有一公顷,但是建筑得非常简单,与黑手党的传统太不相符。
当然!她是冒牌货,只能雷同,不能太过分,否则是要抓的。
"这里叫佳期园,你喜欢吗?"她得意地说,"爸爸给我的十六岁生日礼物。"
"你才十六岁?"
"咦? 我看起来有多老?"她作鬼脸,连声问,"我老吗?我老吗?你这个青光眼,白内障!"
她真会骂人!还真够毒!
佳园内除了一栋简单的老式四合院外,只有个草乐园,其它全是佳雯的娱乐设施,马房、靶场、健身房、游泳池等等。
"我不知道你还要去参加奥运会。"我被那些具有职业水准的场地弄得目瞪口呆。
"健身而已。"她卷起袖子,看到她那足以卖弄的肌肉,我才知道真不是充的。
"你不是厦门人吗?"我问她。
"一个灾难的中国,无苟免的台湾!"她表明自己可是不折不扣的大学者,出口必然成章。
"你是统派?"我试探。这年头要弄清楚对方的政治背景可不是容易事。
"傻瓜!这是国民党讲的!"
"你种草药干嘛?"
"我在做研究。"她从笼子里抱出了一只难看的变色龙。那头怪物本来灰糊糊的,一看到我居然而变成黄色,还带着些奇怪的斑点。变色龙顺着她的指头往袖子上爬,一直爬到肩膀上坐下来不动,像个什么怪异的饰物。
"拿掉好不好?当心得无名肿毒。"我拜托她。太恶心了,我最讨厌什么虫子之类的东西。我有皮肤过敏,会起老大的风疹块。
"变色龙是最爱干净的了,傻瓜!"她嗤之以鼻,继续让那只怪物停在肩上,我只好尽量不靠近她。
我走完佳园一圈,已夜里十二点,她驮够了宝,该放我回去睡觉了吧。